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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27节

    宋晏储眸光沉沉,以为又是同上次一般被人送了人进来,她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内走去,床榻正在中间。宋晏储抬眸,定睛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只见柔软的床榻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半靠在床前,正拿着一本书闲散地翻着。那人姿势随意,锦被搭在腰腹间,胸前的中衣半敞着,性感的胸膛半露不露。

    那人似是察觉到不对,扭过头一看,正对上宋晏储的视线。

    二人一时之间都是陷入了沉默。

    宋晏储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扯了扯,意味儿不明地说道:

    “萧将军。”

    她皱了皱眉,万分不解道:“孤要是没记错,孤招的,应当是太子卫率,而不是……男宠吧?”

    萧淮:……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第28章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替……

    大殿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至极,萧淮沉默片刻,决定恶人先告状。

    他合上那压根就没看过两页的书,惊讶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宋晏储见他在那装模作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没搭他的腔,扬声唤了一句:“陈玉。”

    “殿下。”陈玉立刻颠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却在转头看到床上清醒的那一瞬,头皮瞬间紧了紧:“殿、殿下,这,这……”

    “这什么呀?”宋晏储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目光悠悠地看着他:“孤正问你呢。你说把萧将军安置妥当了,就是这么个安置法?”

    “这,奴才,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陈玉看了看宋晏储,又看了看床榻上悠闲躺着的萧淮,苦着张脸,欲哭无泪道:“这几日奴才不放心殿下,一直在殿下身边守着,清汝姑姑也脱不开身。奴才便让卫大人陪着将军回了东宫,可、可萧将军怎么会在这儿?”

    萧淮自在地靠在床上看着那二人,唯恐天下不乱道:“不是陈伴伴说的,让臣随意挑一个地方住吗?”

    “奴才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没想到萧将军会挑这个地方啊!”陈玉跺了跺脚,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一拍脑袋:“哎呦,奴才真是糊涂了,忘了卫大人在宫外,怕是还不知道殿下住在偏殿!”这才让萧淮这么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

    卫林身为太子左卫率负责东宫守卫,对于内殿之事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宫中伺候的宫女虽说知道太子换了寝殿,但萧淮是由卫林送进东宫的。他大大咧咧挑了偏殿住着,卫林没说什么,宫女们也就以为这是殿下的意思,竟是也没人提过异议。陈玉和清汝虽说知晓太子不可能下达这样的指令,但他们这两日都在忙着伺候太子,偶尔回东宫一趟也是有要事要办,还真没注意过偏殿里什么时候又住进来一位主子。

    如此一来,才会造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陈玉擦着额上快要进出来的冷汗,心中直苦笑,边小心翼翼道:“殿下且等等,奴才再让人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他是知道自家殿下的习性的,前段时间不知什么人送来的男宠上了殿下的塌,殿下都嫌弃得不能过,没把主殿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干净前怎么都不愿住进去;今日萧将军上了殿下的床,殿下怕是也忍受不了。

    “别啊。”萧淮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似是生怕热闹不够大,挑挑眉说了一句:“来都来了,这大半夜的,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多麻烦,殿下今夜不妨就歇在此处?正巧深秋寒凉,也算是给殿下暖床了。”

    他话说得不正经,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宋晏储身上没有离开过。

    陈玉听得冷汗是真的要滑落下来了,他心里苦笑,这位爷啊,您就别多说了,没见着殿下的脸色不好看了吗?

    宋晏储眸光扫过他,见他嘴上吊儿郎当眸中却是没丝毫波动,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还在怀疑她的身份呢。

    陈玉正焦头烂额想要劝宋晏储,就见她缓缓站起身,而后慢慢走到床榻旁,依着床沿坐了下去。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异常认真道:“将军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虽说本就是打着验证她身份的念头,可见她这般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萧淮还是微微一愣,孰料下一刻宋晏储便道:“孤本还准备让岑蕴和侍寝,既然将军自荐枕席,那倒是能免了。”

    她说着,一手掀起锦被就要往里面钻。萧淮惊愕异常,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你说什么?”

    他眉宇紧皱,脸色难看:“岑蕴和?”

    宋晏储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不然呢?”她慢条斯理地揭开前襟的一个扣子,动作优雅从容。她斜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再自然不过:“孤花了那么多钱,还能是白花的不成?”

    碎玉楼背后的东家有点身份。在往日,这个身份能抵挡住来自那些位高权重客人的压力;但在此刻,这个身份却是能让他们及时知晓宋晏储的身份,以便干脆放弃岑蕴和,对于宋晏储这种长时间留人的行为不敢有丝毫意见。

    毕竟当初拍卖说的是一夜,但从拍卖到现在早就过了不知多少夜,那碎玉楼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明白自己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这几日催都没敢来催过。

    宋晏储这话说得有心人听就知是是真是假,但萧淮还是在瞬间就黑了脸。

    ——倒不是他真的信了宋晏储的话,只不过顺着她的话,他想起了那日拍卖会上他想到一半的事儿。

    太子为何要去碎玉楼找一个小倌来纾解?

    东宫美婢成群,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至于要去青楼寻小倌;便是寻小倌,也不至于去地位不高不低,甚至在有身份人眼中备受轻视的碎玉楼。

    碎玉楼里有什么人?唯一特殊的,也不过就是岑蕴和了。再加上萧淮那日就是在岑蕴和的屋子里被人敲晕带走的,多方面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是气这个时候说要找岑蕴和侍寝,他是在气——或者说羞恼,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替身!

    第29章 宋晏储也心动。(一更)……

    替身二字似轻灵的低喃,在他耳边不住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萧淮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宋晏储。

    烛光下的太子美得惊人,虽说面上瞧着仍旧有些苍白,但眸中一片清醒,完全不复前些日子在破庙里虚弱时二人无话不谈的亲密。

    萧淮气得呼吸紊乱,俊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曾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郎君,上有父母宠着惯着,下有仆妇奴婢捧着供着,自由养成了不可一世的性子。虽说后来家中遭难,只余他一人,可那份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又怎么能允许被别人当做替身?

    萧淮脸色越发难看,陈玉瞧着,几乎要担心他会暴走,不由暗自打起了几分警惕。

    萧淮咬牙切齿的开口,语气中带着讥讽,却带着几分自嘲:“殿下对岑蕴和……倒真是情有独钟啊。”

    宋晏储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觉得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对,可再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本来不就是想让萧淮在不怀疑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自己离开,才寻了岑蕴和这么个由头来刺激他吗?

    宋晏储久久未言,在萧淮看来就是默认,只见他猛地一下掀起被褥,“唰”地一下站了起身,然后披上外袍,恶狠狠地瞪了宋晏储一眼,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陈玉一脸愕然,宋晏储也没预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诚然她是想让萧淮自己离开,可也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啊。

    殿外夜影稀疏,男人大步流星,披在肩上的外袍在轻拂门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转瞬融入到漆黑的夜色中。

    宋晏储莫名其妙,回看陈玉:“他这是什么毛病?”

    陈玉支哝半天,才回了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答案:“……许是,殿下提起岑家郎君,萧大人吃味儿了?”

    宋晏储看了他两眼,直看得陈玉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挪开视线,嗤笑一声。

    吃味儿?他一个大男人,吃什么味儿?

    还能真的丧心病狂喜欢男人不成?

    那小娘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等着他呢。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辰也是不早。陈玉擦了擦汗,忐忑道:“殿下且稍等一等,奴才再去安排一间寝殿?”

    宋晏储冷笑:“再换?再换下去,只怕这东宫都没有孤落脚的地儿了。”

    陈玉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日后东宫这边真得盯紧点,下次要是再出这种事,只怕他东宫东宫太监总管也要做到头了。

    “那、那奴才再让下人将被褥换一换?”他小心翼翼问道。

    宋晏储正要可有可无地点头,手指一动,却触碰到一阵暖意。

    她先是一愣,再次回头就发现原来手早就不知不觉探到了锦被下面。

    不同于以往的冰凉凉,此刻那厚厚的被子下面暖烘烘的,不是烧炭那种灼热的暖意,而是……

    宋晏储一顿。

    是那日夜间萧淮身上的、源源不绝却又不过分咄咄逼人的暖意。

    因为身份的缘故,宋晏储素来不喜有人上她的床榻。旁的宗室子弟十四五岁屋里大概就有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再不济也开始识人事了。宋晏储身边却是除了一个清汝,再无人能近她的身。她刚十四的时候也不是没人给她送过人,男人女人都有,但宋晏储下狠手处置了一两个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送人进东宫。

    尤其宋晏储喜洁,最是不喜旁人碰她的床榻,所以,莫说夜夜笙歌,东宫实际上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

    可偏偏宋晏储因着早产先天体寒,一到深秋被褥便是彻夜冰凉。烧再多的碳、被褥里放再多的汤婆子都没用,往往一觉醒来,翌日清晨,被窝都是冰凉的。

    但如今,宋晏储却在此处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就像那日被萧淮拥在怀里,沉沉睡过去时的感觉。

    “殿下?”陈玉就为等到回应,不由疑惑开口。

    宋晏储回神,神色淡定道:“换什么换?就这样吧。”

    陈玉愕然:“可是殿下——”

    宋晏储神色困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再换下去还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孤乏了,下去吧。”

    陈玉觉得这话没毛病,却又觉得自家殿下好像有毛病。他看了看那床褥,又看了看眼眸微敛神色萎靡的宋晏储,心里才想起殿下身子还未大安,这个时候想来的确是犯困了。

    他心下安了安,又问了句:“那奴才让清汝进来伺候殿下宽衣?”

    宋晏储挥挥手:“孤自己来。”

    赶紧走吧,再不走,被子里的热气怕是就要散光了。

    陈玉无有怀疑,恭敬着小步后退出去,又轻轻地把门阖上。

    见人离开,宋晏储这才宽衣解带,整个人缩进了被褥,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记事以来,她的被褥好像好像就没有这般暖过。

    汤婆子虽暖,却是那种明显属于外物的暖。宋晏储用它,脚下经常会冒出冷汗,湿湿黏黏,难受至极。炭盆也是,烧得时间久了些,一觉醒来便会口干舌燥。

    可今日的被褥不同。今日的被褥就好似融融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不冷淡也不焦灼,让人感觉正正好。

    宋晏储双目睁开,直直地看着上方,没有丝毫困意。

    要说不喜旁人上她的床榻,这是真的;可她同萧淮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床上,二人坦诚相待;后续的相处中也不乏亲密的举动,要是嫌弃,宋晏储早该嫌弃够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房里都会有通房丫鬟。

    宋晏储也心动。

    可是她刚刚似乎、可能、应该,刚把人气走。

    宋晏储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顶,头一次感到后悔。

    她作甚要说出那些话刺激萧淮。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宋晏储闭上眼睛,趁着这难得的暖意,慢慢睡了过去。

    梦里不再是经久不绝的寒冬,而是艳阳灿烂的盛夏,照得人浑身都泛着融融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