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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下,“那我叫你什么?火火?” 程焰的社交账号昵称是一把火,随便起的,她一向懒,好几年都没换过。 自从加上了季时屿的时候,程焰就特别想换,因为一把火和及时雨,看起来就相克,而且是及时雨克一把火更多。 她一度想换成烈焰滔天什么的,后来觉得太幼稚了就作罢了。 没想到他还提。 程焰觉得他更幼稚,她冷笑一声,“我大周末过来陪你来医院,你给我起外号?” 她到现在都没办法理解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他。 简直荒谬。 季时屿笑了,“爱称。” 程焰:“……别逼我跟你动手。” 疗养院其实是一家私人医院,但不对外营业,门卫守在岗亭,进去的人需要登记,但门卫看到季时屿,却是点了下头,似乎是认识。 程焰跟着她进去了,进去便是一座假山喷泉,绕过去是主楼,还没到主楼楼下,便有人迎了下来,是个老阿姨,胖胖的,挺着肚子,走路却矫健,看到他,殷勤笑着,“太太叫我下来接接你。”说着,看向程焰,“这位是?” “朋友。”季时屿神色恢复冷淡,恹着一张脸,表情阴沉。 虽然对方笑得很灿烂,但程焰觉得气氛更加诡异了。 电梯直上四楼,四楼靠窗的房间,程焰想说,自己在外面等他,但楼道里太安静,气氛又沉默,她便不好开口。 不过跟着到了病房,她便觉得自己想多了,房间很大,人也很多,她跟进去也没人注意。像是平常人家的居室,有客厅有厨房,病房里,女人坐着轮椅被推着出来见儿子,程焰顿时吓了一跳,女人瘦得有点脱相,坐着看不出来身高,但大概能感受到个子不矮,但体重估计连八十斤都没有,眼窝和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于是笑起来显得异常的怪异。 “阿时……”女人抬手的动作迟缓,指尖发着颤,说话的音调也不稳,倒是真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神里闪着泪花,似乎因为儿子的到来异常的欣喜。 可季时屿却没回应她,凉薄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招呼了一个年轻阿姨,“带她去吃点东西。”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朝着程焰走过来,轻声说:“跟我来一下吧!” 程焰看了季时屿一眼,正好看到他看了一下表,冷声说:“我就待十分钟。” 季母眼里盛满悲伤,“阿时……” 季时屿忽然按住心脏,似乎呼吸不畅似的,狠狠揪了下衣领,很久才偏头说了句,“别叫我。” 房间里至少有七八个人,都是用人,只有一个是周家的小辈,此时无论谁都一句话也不敢说。 程焰也没吭声,沉默看了一眼季时屿,觉得他好像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她跟着年轻阿姨去了偏厅的桌前坐下,阿姨轻声问她,“吃点点心怎么样?” 程焰点点头,随便。 没多会儿,阿姨端来一杯玫瑰茶,一小份点心,配了一枚小钢叉,程焰迟疑地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土包子,觉得这样吃东西实在太难受。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更不知道季时屿为什么要她陪着一起来,她心不在焉吃了一点点心,注意力都在客厅,客厅很安静,只有周慈慧小声说话的声音,大意只是不停在说他瘦了,叮嘱他平日里多吃点,说:“听小睿说你成绩很好,mama觉得很欣慰,以后你肯定是个很出息的孩子,但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了。阿时,虽然你不喜欢mama,但mama会永远爱你。以前的事就放下好吗?mama希望你能开心。” 季时屿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忽然冷笑了声,“别说了,不然我现在就走。” 周慈慧沉默了,侧头揩了一下眼泪,表情很难过的样子。 程焰身边的年轻阿姨摇了摇头,“现在小孩,真是叛逆。” 程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句,“他不叛逆。” 其实不应该多话的,但是程焰莫名想起那天考试时候季时屿的表情,还有昨晚上他站在楼道里的样子,以前程焰总觉得他这个人就是孤僻怪异,但现在突然品出了一点孤独悲伤的气息。 年轻阿姨顿时闭嘴了,抿着嘴尴尬笑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太挺可怜的,病了好多年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每天除了静养,念叨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我是不知道母子有什么隔夜仇的,就算是过去有天大的不是,如今人都快……状况已经很不好了,都不能给她一点好脸色。同学,小季没带过朋友来,想必你俩关系不错,你也劝劝他,别让自己以后后悔。” 程焰没吭声,她跟季时屿不算熟,他为什么带她来,她也不知道。 她想起他昨晚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说的话:“恶魔都有人喜欢,我没有,非常难过。” 如果不是逗她玩,应该是有什么隐情。 说十分钟,第十分钟的时候,季时屿已经站了起来,程焰没等他叫,自己站了起来,朝着他走过去。 周慈慧一直就坐在轮椅里,此时目光追着季时屿,眼神里都是哀伤。 季时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头也没回地说了句,“等你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客厅里安静得诡异,所有人仿佛不存在似的,大概被季时屿阴冷凉薄的话震惊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