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页
当疯疯癫癫的周琰上山往玄水牢冲的时候, 稍落后于他的断蒙与开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逾白脸朝上、顺着缓坡的水流静静地漂了下来—— 开昧:“......他他他、嗷啊啊啊!” 断蒙:“......” 江逾白被捞上来拍了几掌吐水, 发现还有气。 其实水中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力竭昏倒,没有被水流溺毙、没有迷失在迷宫一样的地下河道、没有被乱石碾碎......很有可能是谁在水下带着他避过了这些危险。 ......江逾白拒绝去思考这种能性。想清楚了也没有意思。 他伸出苍白的手臂, 试图把自己的上本身支起来。手臂的力道却猛然一卸,江逾白顿时跟一只被风吹倒的皮影似的瘫软了下去,还险些半个身子滑到床下。 “!”原本坐在床尾一言不发的周琰急忙扑上前去扶他, 一抬头却撞上了江逾白的笑眼。周琰顿时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气恼地想抽回手来, 却被江逾白一手箍住。 “别。”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哑,“让我好好看看你。” 周琰浑身一颤。 江逾白另一只纤瘦苍白的手摸上了周琰的脸颊。白玉般的手上还带着几处深深浅浅的擦伤,和两处淤痕。指节贴上周琰温暖的脸颊,冷得像块冰。 “阿琰......”江逾白低低地咳嗽一声, 但是言语里细微的欣喜如春风一样沿着他心中的缝隙一点一点深入,“你长大了。” 周琰的眼眶红了起来。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直到肺部胀痛了才把气一点一点吁出, 仿佛胸膛处炸裂开来的酸楚能沿着呼吸被排解出体外似的。 “......师父。”他叫了一声。平缓的语句,颤抖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师父在呢。” 话音刚落, 周琰整个人埋首进他的怀里, 肩抖得不行。他扬起了一只手, 哑着嗓子说:“让我缓一缓......就缓一会儿......” “......”江逾白一愣, 有些失笑, 勉勉强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脸来, 双眼有些发酸。 春无赖一脸懵逼地看着师徒俩抱头痛哭。 “啥玩意儿?你这就想起来了?”春无赖还没开始唏嘘,就先斥骂江逾白不够意思。 他冒着被周琰掐死的危险把守了五年的秘密全给抖落出来了,江逾白倒好,脑子一进水就自己想起来了: 那你倒是自己去应付你这麻烦的徒弟啊!别把什么锅都推给我,你自己就无辜可怜又无助啊! 春无赖正咬牙切齿着,江逾白却出乎意料地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回答道:“......其实也没有。” 春无赖:“......” 停止了悲伤的周琰:“......” 江逾白有些为难地说:“我没全部记起来。那些记忆零零散散的,大概都是从我坠崖开始往后数上三年的事情吧......” 周琰:“......” 江逾白搂着周琰,转向了春无赖:“你不知道。那时候阿琰可爱又能干,飘渺山上的田地和池塘都是他一个人看着的。就是有点别扭,但是抱一抱马上就哄好了......” 周琰:“...............” 那时候的周琰顶多十三岁。周琰成年后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江逾白脑海里少年抽条的那段记忆还是空白的。 所以,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阿琰长大了”。 周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徒弟,师父得跟你道歉。”江逾白略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周琰的头,“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记忆里并不存在的的“遗弃”给周琰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稍有刺激就会拉着江逾白的手喊“别不要他,别不认他,别抛下他”...... 周琰看着江逾白一副快要洋溢出来慈父情怀,忍不住捂住了脸。 江逾白的体力到底没有完全恢复,到这里已经困得双眼打颤了。周琰当即拍板让江逾白休养,拽着春无赖就出了江逾白的房门。 “等等,慢点,我的针囊还在里头——”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春无赖被拉了一个踉跄,忍无可忍地拂袖,“周琰!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周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眉目间堆满的阴郁让春无赖忍不住打颤。 “你......”小王爷沉吟半天,吐出一个让春无赖眼角抽动的问题,“有什么能让人失忆的药么?” “...............”春无赖暴怒,“我只有能把人变成傻子的药,你自己看着办!” “我认真的!”周琰有些烦躁地低声道,“我师父那个模样你也看见了!要么全都想起来,要么干脆就别想起来了——只有一小半算怎么回事!” 现在师父看他跟看长大了的儿子似的! 自己种出来的白菜,谁会去拱啊! 等周琰把自己的顾虑倾诉出来之后,春无赖想通了其中关窍,若有所思:“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你看商雪止和你师父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这么多年不也没有成功么。” 江逾白把自己的师弟当弟弟,当儿子,反正就是不可能把他当成一个男人。这事儿春无赖能嘲笑商雪止一辈子。 周琰却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事,黑着脸说:“以前不还诓我,说商雪止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吗......” “那是你师父怕你吃醋。”都到这个地步了,春无赖摆摆手,干脆全给抖落出来,“也怕你真的往心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