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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处的商雪止刚抽出了剑想去拦,眼前一阵锋芒闪过,他下意识用出了半鞘的剑去挡,剑光如水晃了他的眼睛。他定睛一看,正是无咎出了鞘的江逾白。 周琰就站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运起轻功,衣袖飞扬,冲到了江逾白软绵绵的尸体边,小心翼翼地打横抱了起来。 商雪止扭头去看周琰,大喊:“给我放下!你凭什么碰他!”说着他眼神绝望而不解地看向江逾白,凄怆地说,“师兄,你宁愿让他捧你的尸首,也不愿让我留着它么!” 江逾白很想大喊我的尸体我自己处置不行吗,却觉得分外尴尬,只能哽着一口气咬牙拦住他,却不知在商雪止眼里这一行为就是默认了。 “为什么?”商雪止面目狰狞,轻声叱问,“为什么?师兄,当初那副蛊毒不是我下给你的,我特地避开你了,都是他们自作主张。为了给你报仇,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师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商雪止的剑微微下垂,一瞬间的凝滞,却带着千钧的力道重重袭了上来—— “为什么?” “为什么一样是差点害死你……不,如果没有他,你根本不会这么早就病亡。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你只肯原谅他!” 此话一出口,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江逾白皱着眉头迷茫地看着他,周琰也是神情复杂却不解其意。 师徒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商雪止是在发疯。 他们的反应落在商雪止眼底,令他双眸微张,唇上一线紫色愈发鲜艳。他瘦削的身体开始痉挛般颤抖,垂下了头,似哭似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师兄你都忘记了……” 江逾白眼神一凛。 “师兄你都忘记了,那不如由我来说?”商雪止忽然抬头,凑近了江逾白,苍白的嘴唇咧开,带着畅快的笑意,“师兄,你以为凭你的内功为何会控制不住那蛊虫?你以为你的尸体里为何一丝精血都没有?” 商雪止收回了剑,遥遥指向了周琰:“就是因为他啊!” “这以孩童为‘尸’,献祭蛊虫,获取纯净力量的方法,是他父亲从乌蛮人那里学来的。”商雪止极尽嘲讽之能事,神情畅快淋漓,“他母亲也是乌蛮人,从前的淮亲王只当生出来的孩子是个玩意儿,也做了和我一样的事,他就是个不上不下的残缺品。” “……如果没有你用内力炼化了多年的血蛊作为补充,他活得到今日吗!” 第48章 四十七 商雪止的质问出了口, 无论是江逾白还是周琰, 统统愣住了。 周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赤红着双眼匆匆去看怀里的躯体。平心而论江逾白原本的躯体并没有萧睿这一副好看, 连江逾白在第一世浊世佳公子的普通俊秀都不如,只能说眉目间有那么一点舒朗的风姿。 那一点舒朗风姿在飘渺山的云雾里能被放大到十分。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尽失血色、皮薄如纸的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难看了。 寒玉能保尸身不朽, 那江逾白死去的时候, 应该就是这幅脆弱难看的模样。 按照商雪止的说法, 江逾白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他。 ……周琰知道自己的母亲从来为人所嗤笑, 知道自己从来为人所忽视。可童年时候的事, 除了母亲的怀抱和眼泪、居住的破旧佛堂、一些残羹冷炙之外, 他并不记得什么特殊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不讨父亲喜爱,出生即被利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是江逾白,他的师父, 是他宁死也不愿伤其一根汗毛的人。 他除了一声带着侥幸的“我不信”之外,只能将满含着希冀和愤恨的眼神投向江逾白,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师父,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逾白握着无咎冰冷的剑柄,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很想推卸责任、云淡风轻地说一声“是吗, 为师不记得有这回事”,可是他重生以来春无赖的种种表现, 还有周琰口中自己临终前(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莫名其妙的要求, 仿佛都在向他昭示着:商雪止说的就是真相。 ……自己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自我唾弃了一把的“圣母”江逾白认命地看向周琰, 有些头疼地试图转移话题:“这事儿咱们回去说,行不行?” 春无赖不是还在淮亲王府尸位素餐着么,想什么时候问都可以。 周琰原本觉得视线一片血红,听了江逾白这话,耳边鼓噪的心跳声缓缓沉寂了下去。他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江逾白,像是要把他瞧出一个洞来似的。 “行……”他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低声道,“咱们回去说。” 商雪止听见“咱们”这两个字,瞬间脸色又是一片青白交错,手颤得险些握不住剑。 “好好好……”他认命一般在石墙上划了一道,力道之大竟让剑刃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盯着周琰的眼神就像是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我就该先杀了你,再谈其他!” 说着商雪止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流窜过去,速度之快让江逾白都有些意料不到。周琰怀里抱着江逾白的“尸体”,回避的动作慢了一瞬。眼看着就要接下他剑刃的一截,周琰特意低下了身子,让商雪止的剑刃晃过他怀中的尸体,却结结实实被削掉了半个金冠和几缕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