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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琰:“早知如此, 我在来之前就该下令封山。” 其实封山也不能万分之百保证安全。泷水汛期未过,现在又是紧要关头, 看顾大堤的人每天都会带着工匠和善于计算水利的人到大堤上去查看。 商雪止手下的人若是铁了心要往那边去, 可用的手段太多, 堪称防不胜防。 “怎么样,师兄,你选好了吗?”商雪止吐尽了黑紫色的淤血, 唇色苍白如纸,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是放了我,让那千户百姓给我陪葬, 还是——” “杀了他?”商雪止的手一指周琰, 浅淡的眸色里尽是嘲讽。 江逾白沉默地看着他,商雪止破罐子破摔回望过去。反正再失望再憎恨的眼神他都看见过了, 江逾白再说什么话也戳不破他那层画皮了。 江逾白微微春山似的眉, 无咎蹭啦一声滑出鞘来。商雪止闭上眼迎接那近在咫尺的剑光, 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剑刃的森寒和疼痛,只听见了吴小六和周琰的低呼。 商雪止无不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江逾白将剑横在了自己白嫩纤细的脖子上,无咎轻薄的剑锋与肌肤轻擦,几乎下一刻就会划出一道血痕。 周琰大惊,恼怒地喊:“师父!” 却见江逾白大义凛然地将头微微后仰,精致到令人发指的下巴动了动,以清冷无波的语气道:“把母蛊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自杀。” 商雪止:“。” 商雪止:“.…..师兄!!!”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脸颊由于不可置信和气愤泛起微微薄红,衬得他的脸色愈发得青,看起来却多了几分人气。 “你,拿自己来威胁我?”商雪止脸色无比难看地近乎低啸着说,“你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啊?” “我当然搞清楚了。”江逾白淡定道,“你不怕挨打,不怕去死,山下那些人对你来说也都可有可无。你在意的除了泷水河堤那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大概也只剩不才你师兄我了。” “你疯了吧。你是不是疯了?”商雪止低吼道。 “你不曾拿你自己来威胁过我吗?”江逾白厉声呵斥道,一时间石室里的空气都因他散逸出的内力颤了颤。雪白的脖颈被无咎尖锐的侧锋划出了一道,血珠慢慢渗了出来——是红色的。 商雪止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他自然是这么干过的。当初他替淮王办事,在龙庭会上下了蛊毒之后逃之夭夭,被江逾白追上山崖,他拿剑抵着自己的脖子说“再往前一步我就自尽”,江逾白不信他会自裁,但投鼠忌器,还是退了。就因那么一点犹豫,他没能逮着商雪止。 商雪止的眼眶久违地发了酸,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心中的阴霾仿佛是被一把剑劈开了似的,四处奔涌,天昏地暗—— 如果,如果他当初没有逃过师兄的追赶,和师兄回山去了,到现在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周琰,不会有什么淮亲王,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江逾白不是圣人,他虽然是个君子,却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冷漠。在他一次两次的手下留情,难道不正是昭示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吗? 他既然这么渴望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仿佛只有逃离他这个选择呢? 商雪止下意识的动作让江逾白知道,他在动摇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可他下一刻做的事却让江逾白分外震惊—— 他哭了。 不声不响,泪珠一点点滴落在地上,他像个憔悴的乞丐,从商夫人那里继承来的秀雅面容、柔和五官又让他像个颓废的风流公子。 “师兄……” 当初我若是跟你回山就好了。 江逾白眼看有戏,面色古怪,有些僵硬地说:“把母蛊交出来。” 商雪止低头,“哦”了一声,轻轻从袖口抖落了一个香囊出来,捏碎其中一颗香丸,把蜷缩成一团的琥珀母蛊递给了江逾白。 周琰:“……” 断蒙:“……” 吴小六:“……” 不是,你刚刚不还说泷水河堤下的东西你志在必得吗? 在场的所有人原来都震惊于江逾白的脑回路,现下又开始震惊于这俩师兄弟之间的相处状态。只有吴小六在一旁嘀咕了一声:“哼,就算这样他也是个大坏蛋。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呢。” 一片寂静里大伙儿都扭头去看他,商雪止配合地哼了一声,笑容嘲讽:“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评判,小鬼。” 他将“小鬼”两字咬地极重。 江逾白放下无咎,手上用力捏碎了那枚包裹在琥珀似的外壳中的母蛊,无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一刻,商雪止衣角飞振,往江逾白身边飘忽而去。周琰忙回身相护,一掌击出,却不料商雪止借着这一掌的掌风往后飘出了一大段距离,刹那间石室中蛊虫狂舞,遮天蔽日。 “抱歉。师兄。”商雪止的声音很轻,但周琰和江逾白明显都听见了。只见笑意和倦怠又重新回到了商雪止的脸上,他头也不回地从一扇旋转的石门逃窜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开启了什么机关,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塌陷的痕迹从蛊池慢慢蜿蜒到四周,大小不一的碎石从他们头顶砸下,让人大气不敢出。 “走!”周琰一声大喝,断蒙抄起两个小萝卜头施展轻功往外冲,周琰回头想去抱那具软绵绵的尸首,却被江逾白死死箍住手腕:“还抱什么抱!为师一个活的还满足不了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