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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丰伟拿他没法儿,只得带他去。他伸出手想搀住齐墨,谁知齐墨避开他的手,笑道:“又没什么事儿,待会儿将军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他勉强支撑起了自己,一只手靠着墙,一点点往前挪动着。 李丰伟深知齐墨的臭脾气,打死了也不会回头一下,便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好在沈怀璧修养的卧房与他的房间相距不远,饶是如此,齐墨也艰难地挪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他那间卧房。 彼时沈怀璧也已经醒了,齐墨从半开的窗户往里面看,沈怀璧正斜斜的依靠在黄木雕花大床的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属下汇报。 也许是刚睡醒,他的神情有些恹恹的,像一只倦懒的猫。 他的左臂又缠上了洁白的纱布,新受伤的腰部也上了药,薄薄一圈白色显露在外裳下缘,整个人都是苍白的。 齐墨的心最柔软之处不知为何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白着脸继续注视着他。 “……属下派人去查过了,徐州那边的花满山庄什么人都没了,全都空了。也许他们料想到将军会活着出来,便把那里全关上了。属下去查探的时候,那儿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山庄。” 听了这么长一段,半阖着眼睛的沈怀璧这才开口道:“可查清楚了那个满月坊和其他几个馆主的底子?那么多兵器与□□,说是没有一点二心,我沈怀璧三个字都能倒过来写。” 那属下摇摇头,遗憾道:“一点线索也无。” 沈怀璧掐着眉心,沉默许久才道:“先把消息藏好了,切不可轻举妄动。去查查有哪个帮派以梁作为帮派称号,消息压紧点,不必我多言。” 那人点头称是,刚要扯开话题继续禀告,沈怀璧突然打断他,问了一句似乎与前面的事儿毫无关联的问题:“容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江陵,递送和书,容大人大抵不会出很大问题……” 沈怀璧蹙着眉听完,眉心的褶皱似乎淡了些。他舒了口气,不知在与谁说:“那就好,那小殿下脾气臭得很,一言不发就跑了,这会儿估计还在休息呢。小孩子什么的,真是难搞。” 属下无意跟了一句:“将军对十一殿下真是上心。” 沈怀璧没接嘴,自然而然地错开话题,问别的事情去了。 里面的属下喋喋不休,沈怀璧的嘴皮子偶尔动两下,而更多的是沉默地听着。 齐墨不好因为自己的贸然进入而捣乱他们的谈话,只好坐在沈怀璧门前的竹椅上等着,靠数天上飞过的大雁打发时间。 江北地处西北,正是候鸟越冬的地方,嘈杂的雁群叽喳着飞过高远的天际,间或掠过满是光秃枝桠的树梢,带来一阵呼啸的风。 李丰伟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整日陪着他在这儿数大雁,只是怕他着凉,中间送过一次厚厚的狐裘让他披上。 又是一年冬,大雁南飞,征人胡不归? 日落西沉,金乌划勾,绚丽的光晕破过云层,给落霞染上一层秾艳的橘红,为天际涂抹上一抹浓墨重彩的亮色。 给沈怀璧禀报事务的下属不知何时离开,沈怀璧下床踱步到窗边,想换换气。他刚打开窗,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背影,逆着霞光立在他窗前,正出神的望着落霞。 齐墨见天色也不早了,刚想回去,他转身就看见沈怀璧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二人相对无言,齐墨正觉得尴尬呢,沈怀璧发话了—— 沈怀璧憋了许久,憋出了这么一句:“你有病吧?醒了就跑这儿来吹风?当我府上的药都是白瞎的么?快滚回去休息!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齐墨自动忽略了他那些不好听的语句,转而问道:“将军,你好点了吗?” 齐墨天生头发细软,因此一压便容易翘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而真挚,很难让人推拒。 沈怀璧没理他,冷着脸绕出门,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进来。 “想唠嗑就进来唠嗑,难道你还在我门前坐了一下午?” 齐墨摸了摸鼻子,不由有些心虚。 沈怀璧估计他就是闲的浑身骨头都痒,这才跑到他这儿来找不痛快。他任齐墨在他那些放画的架子边上磨磨蹭蹭的动手动脚,自己则在书桌旁落座,铺开一张素笺,素手执着笔,在砚台中舔了舔墨,信笔一条条写下。 齐墨还在沈怀璧晾晒画作的架子边逗留。 京城中有一位退下战场的老将军,齐墨仗着和他家小公子玩得好,经常跑去别人府上串门儿。 老将军也喜欢作画,墙上常年挂着他盖了印的画作,一年四季都不重样。 上面的花样多的是万马奔腾,残阳烈血,一看便有一种大将的风范。 而沈怀璧…… 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燕燕雀雀。 在一众金戈铁马中走出了自己的风范。 放在最外的那副墨梅图还是上次齐墨看着他画的,墨迹已然干涸,那几朵迎着凛冽寒风而傲立枝头的梅花风姿绰约,几乎在下一秒便要散发出幽冷的清香。 他缓步走到垂着眉眼写信的沈怀璧旁边,想看看他在写什么。 沈怀璧还在病中,面色还带着点病态的白。煤油灯的光亮很足,打下的淡黄暖光衬着他从衣衫中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越发显得他像一张纸,脆弱易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