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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今日的凤独乌发垂散,眉宇间似是有些倦。 “燕归。”他说。 声音倒还如常,尾音微微拖长,雍容里几分懒。 燕归道,“是。” “人放了?” “是。” 鹰炙听了这话,想了一想,继而微微怔愣。 三人前后进了书房。 书房日暖,案头香炉烟气氤氲。 门一关上,鹰炙便道,“主上为何放那人走?那人身怀江山壁宝图下落,前阵子抓他也费了不少功夫。” 凤独道,“我欣赏他。” “欣赏他?” “火烧炭烤,挖骨割rou……鹰炙,你的酷刑法子在他身上已用尽了,他一个字也没吐出来,骨头这么硬,是个义士。” 凤独微微一笑,步到桌边去,酒壶一抬,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仰头饮尽。“我想要江山壁,但我也欣赏义士。” 随手一扔,透白瓷酒杯清脆一声碎在地上,不甚在意。如同来之不易的江山壁下落就那么放了,也不甚在意。 ——千金散尽又如何,睥睨天下之人手指微微一动,便会得到新的。 凤独喝了酒,眉间倦色稍缓。一抬眼,见那素衣的姑娘垂首沉默,道,“燕归,你心里有事” “……是。” “你心思过于简单,但凡心里有事,脸上便摆得明明白白。你在困扰什么?” “属下在想,江山壁究竟是什么。” “鹰炙不曾告诉你?” “鹰炙说江山壁便是帝家正统、镇国之物。但,今日城中百姓稍有异状,对江山壁念念不休。属下觉得……不止于此。” “确是不止于此,”凤独道,“天下人以为江山壁是帝王之证,是看得太狭隘了。” 燕归不答,鹰炙倒是微窘,“……太狭隘了?” 凤独看过来,“说你几句,你不高兴了?” “属下不敢。” 凤独略一正色。“江山壁乃世间奇物,得之……可颠覆天下。” 是颠覆天下。不是得天下。那世间宝物不是乖巧无害的奇珍摆设,让人放在柜子里供起来观赏。 而是危险的摧毁之物。 燕归垂手不语,仍是茫然。 鹰炙道,“主上寻江山壁,原是欲要颠覆天下?” “你为何惊异?” “属下原以为,主上是要得天下。” ——而不是毁了它。 凤独道,“有何不可?” 鹰炙语塞。 凤独漫不经心晃着手里的酒壶,几分玩味,“天有何高,为何不可倾?地有何贵,为何不可覆?这天下承平日久多无趣,我要看它烧起来的样子。” “是……” “着你去查京城三月的异事,查得如何了?” “详情细节俱已查清。” “果真与那个人有关?” “是。京城三月风波,人心大乱,诸般异事是他一手策划,皇宫中多年无人可解的江山壁下落谜图也由此失窃,下落不明。” “那便与我好好说一说,”凤独晃着酒壶的动作渐渐慢了,凤目微微眯起,“让我听听,那江湖无名之人究竟在帝都之中做了什么乱。” 嗒。 凤独的酒壶放下了,鹰炙便将那离奇故事缓缓道来—— “乱事之起,是在三月初二,当时夜已四更,群星难见,更无月亮。宫廷早已歇下了,处处熄了灯火,只有值夜的侍卫拿着火把在宫道上巡视。 “侍卫们途径一处久无人居的宫殿,忽听见里面传来马蹄声。 “嘚嘚。嘚嘚。 “声音很低,但,绝不会错,就是马蹄声。 “无人旧宫中怎会有马蹄声? “侍卫们几步走近了,附耳在紧闭着的宫门上,凝神细听。嘚嘚。嘚嘚。那声音,像一匹个头不高的小马正不甘不愿地在宫内空地上来回奔走,走一阵,歇一阵。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座旧宫,大门斑驳,空芜寂寥,连墙上也生了荒草,至少有三四十年没人住过了,何以一匹马在里面? “深宫旧事多怨孽,遍地华楼埋人血。宫中闹鬼是常事。但这古怪马蹄声,却是头次出现。 “侍卫们去禀了宫中管事的大太监。那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太监沉梦正酣,被人叫醒,自是不满,但职责在身,仍去取了钥匙,带了几个大内好手,到旧宫那边去。太监附耳在门上,那马蹄声……竟是仍在。 “一惊,连忙拿钥匙开了门。 “众人谨慎,执灯而入。 “只见旧宫中梁枯墙朽,满地灰尘,寂无人声,哪里有马在?然,再一细看,灰尘中却有马蹄印,一个,两个,一一数过去,一共是二十个,个个清晰。 “难道是马魂? “一侍卫推门进了宫中主殿,讶然一叫,将众人引了过去。原来,殿内灰暗肮脏,空空如也,却在墙上挂了一副新画。 “此画干净崭新,与周围格格不入。 “画上,劲装女子手持长弓,弓上有血,欲滴未滴。弓女回眸望向画外,神态竟是毅然赴死一般。只是她姿势看上去十分扭曲。因她本该是骑在马上,可画上应是马的位置,却是一片空白。 “众人一阵心惊……难道是画中马下了地? “大太监谨慎,此地诡异,告诫众人万万不可走散,于是一道退出主殿。众人手持火把、宫灯,又把旧宫中偏殿一一查看。偏殿并无异状,杳无马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