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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的宴席开场多半都是喝酒拍马屁,而且大部分都是在拍宋季启的马屁。前世祁子臻跟着宋季启参与得多,还时不时就要代他饮酒,每次宴席完都要难受半天。 如今他与宋季启毫无瓜葛,又因暂住东宫,世家子弟们没有敢给他灌酒的。他落得清闲,仿佛只是这场宴席的旁观者,不吃不喝不参与,只是兀自坐在原处。 他身后的崔良似是几次想开口说什么,最后都打消了念头,陪着祁子臻在那干坐着。 待到酒过三巡后,有些喝得半醉不醉的世家子弟胆子便大了些,突然将话题抛向祁子臻。 “诶对了,世子不是说那位祁公子琴艺高超,今日想让他来给我们开开眼界的么?怎么还没开始?” 紧接着又有另一人附和:“是啊是啊,快让我们看看究竟有多高超。” 祁子臻侧眸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认出那个喝得脸颊通红的人正是工部侍郎的独子,前世似乎死于他父亲贪污受贿,由于数额过大直接抄家斩首。 而附和的那人是一个副将的次子,前世在最后他父亲于边境战争中公然当逃兵,还在逃跑路上被敌军士兵杀死,他们家族也被流放,这位次子似乎半路就遭遇强盗被误杀身亡。 他没打算给将死之人什么好脸色,依旧漠然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宋季启却以为他这是因那两人的无礼之语生气,忙调和道:“他们喝多了之后便容易口无遮拦,祁公子莫怪。此前我也听父亲说过祁公子琴艺,不知我们可否有幸赏听一曲?” 宋季启本人开口祁子臻便不再冷脸,拱手起身,让崔良将石琴放置好。 厅内本就有一处专为演奏搭的小台子,他等崔良将石琴放上去之后掀开琴盒,又从怀中的木盒子里拿出那对琴锤。 在场的人基本都不曾见到过石琴,原本尚且喧闹的厅内逐渐安静下来,或好奇或不屑,都等着他开始。 祁子臻轻吸一口气,微微握紧琴锤开始演奏。 “叮——” 比手指敲击更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大厅内,一声接着一声,听似杂乱无章,却一点、一点缓慢的融合了起来。 就好似海浪边被细沙掩埋的珍宝,在海浪的一次次冲刷下逐渐露出被粗糙表面所掩盖的真容。 与石桥上不同,这次宴席中祁子臻特地换了首意气的曲子,清脆泠然,清而不冷,傲而不孤。更似一个怀揣着鸿鹄之志的少年人,心向远方,坚韧傲然,如松柏一般翠绿活力,不懈往前。 世家子弟中懂乐之人不多,但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祁子臻琴音中朦胧的意思。 更有一人因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手中的茶杯。 “啪——” 瓷杯擦桌着桌沿坠地,刹那间摔得粉碎。 旁边的人恰好被桌角溅起的碎片划破指尖,又正好酒气上头,怒骂道:“你这是作甚?莫不是看我不顺想着借机害我呢?” 摔碎茶杯的人自觉理亏,正要道歉时忽地听到清脆琴艺蓦然拔高一声,随后戛然而止。 未回神的众人皆是一愣,看着石琴后的祁子臻双手紧紧握着琴锤,几乎是克制不住地轻颤。 “祁公子?”崔良也顿觉不对,上前想询问情况。 祁子臻却蓦地将琴锤重重砸在石琴旁边,冷声道:“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 紧接着他便快步离开了大厅,在众人都还没弄清楚情况时消失在大门之后。 第17章 【“砰——”】 【“啊!你在干什么啊!”】 【“救命啊!杀人了!”】 【“快叫救护车!”】 【……】 【慌乱,整个小礼堂里都是史无前例的慌乱,尖叫声尖锐刺耳,指责的目光冰冷刺痛。 混乱中心的祁子臻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唯有眼前那一大滩的鲜红,以及……被鲜红浸染的木色琴锤。】 现世那段他曾无数次刻意假装忘记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涌现,沉闷地压在祁子臻胸腔,让他喘不过气来。 飘雪冷冰冰地落在他身上,却冻不住他压抑的痛苦。 指责、谩骂、敌视、侮辱……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漫天箭雨,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每一箭都擦过他的皮rou,留下千疮百孔的痕迹。 祁子臻几乎是逃出了观王府,任由刺骨的雪花刮过脸颊,迎着寒风、踏着冰雪一路跑到了澄明湖岸。 “唔……” 他被岸边石子绊到,一手撑在粗糙树干上稳住身形,尖锐的树刺扎进掌心,割破指尖绷带,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溢出一声痛呼。 【“你个白眼狼疯子!”】 【“幸好我儿子命大,否则我一定让你陪葬!”】 【“……”】 【“诶诶,听说那个姓祁的打伤人了?”】 【“可不是,就在礼堂排练的时候,听说下手还很狠。”】 【“他妈还真可怜,含辛茹苦养大一个白眼狼,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情。诶,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 【“谁知道呢?我看他平时就很阴郁的样子,说不定真是个疯子。”】 【“真不知道这种疯子还活着干嘛。”】 【“……”】 祁子臻一手紧攥着胸前衣料,指节几乎泛白,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