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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兆平没吭声,一眼不眨地看着,由着那对儿主仆颠倒黑白。 宋mama立在一旁气红了眼,她原是不赞成奶奶那般作为,装模作样实不是大家闺秀的作为,可眼下却在心里狠狠地想,还是这法子解恨。 同样气红眼的还有玉叶,有朱老夫人和四爷在,她憋了一肚子火气和委屈,却也不敢发出来,抿着唇瞪着眼,只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那对儿老虔婆的嘴。 朱老夫人已经稀疏变白的两道弯眉紧紧蹙在一处,这两日的功夫可是叫她大开眼界,她竟是不知道,这个守在她身边儿一处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大儿媳妇,原是这么个德性。怪道老大愈发的不成样子,她还记得这女人才嫁进朱家的时候,老大虽不羁,却也不曾浪荡至此。果然妻贤夫少祸,老大不好,老大媳妇儿也很该担负两分的责任,偏老太爷却都怪罪在老大的身上。 “行了,哭哭啼啼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朱老夫人难得板起脸来发火,将手里的拐杖捣得“咚咚”作响,喝道:“还不赶紧站起来,还是当家太太呢,可有个太太的模样?怪不得不受尊重,原也该自家先自重才是。” 大太太立时臊红了一张脸,不敢再继续哭闹。周mama见着事不对,赶紧起身,将大太太也扶了起来。 朱老夫人没理会那对儿互相扯衣角的主仆二人,转头看向朱兆平,眉眼立时含笑,慈爱道:“四郎怎的在家,不是说出门赴宴么?” 周mama心里一动,立时插嘴道:“原是四奶奶叫人寻了四爷家来的,口口声声只说叫四爷为她做主。娘们儿家的是非非要将老爷们儿扯进来搅和,倒是好教养!” 朱兆平眉心一蹙,眼中立时染上怒色,不待他出言呵斥,朱老夫人已经重重捣了一下拐杖,喝道:“果然是一家子出来的,主仆两个竟都是不分场合的插嘴胡言,我倒要问一句,你们的教养又该如何?” 大太太两人慑于朱老夫人的威势,皆嗫喏不敢言语,朱老夫人满意地转过眼,重又慈爱地看向朱兆平,柔声道:“四郎只管去赴宴,这里有祖母在,你只管安心就是。” 只是朱兆平想起何婉仪方才口口声声的倾诉,默了一瞬笑道:“总是些不当紧的事儿,孙儿既已经归来,便不再去了。”又向大太太扠手道:“眼下祖母在此,太太也在此,我有一问,还请太太解惑。” 大太太明知这小子必定是为了何氏张目,可被老夫人虎视眈眈瞧着,她也不敢说个不字,心里却又不忿,哼了一声冷冷道:“四爷请讲。” 朱兆平眉头微蹙,还未出言,朱老夫人拿了拐杖给了大太太一下子,恼道:“我竟不知道,你如今怎的成了这幅模样。孩子好好儿同你说话,你便好好同他说话就是,阴阳怪调的,成了什么样子?” 大太太忍怒道:“我听着呢,你说吧!” 朱兆平这才恭敬道:“儿子从外间回来,亲眼瞧见周mama同院子里的丫头争吵不住,又互相拉扯,言语间提及何氏极是不敬。先不论下人之间又如何,周mama到底一介奴仆,嘴里不干不净当众议论主子,儿子觉得这甚是不妥。” 大太太先还忍着,这会子却又忍不住了,当即怒道:“周mama是谁?论起来她还当得上你半个儿祖母,你亲娘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你左一句下人,右一句下人,你可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又胡扯什么呢?”朱老夫人拄着拐中重重喝道,眼里只痛惜地看着大太太,这么些年她只管待在妙心堂念佛吃斋,没料想这大儿媳如今怎就糊涂成这个模样了。 朱老夫人怒声道:“你便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她也是个下人,平日里尊敬一声倒也罢了,可所谓是尊卑有别,下人就是下人,怎可蹬鼻子上脸,议论主子的不是。便何氏真有不对,你还在,老婆子也没死,哪里轮得上她一个奴婢指手画脚言语不尊。报过来给你我知道,自有我们的论断,岂可她站在院子里撒泼,又闹又骂的。” 原是过来论断官司的,这会子朱老夫人再也没这个心思了,指着周mama道:“你去妙心堂庑廊下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可起身。”又向大太太道:“你跟我一道回去妙心堂,瞧着你心浮气躁的样子,是该跟着我念念佛经好好静一静心。”又道:“至于家里的事,都交给老二家的就是了。” 大太太不意老夫人竟是要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忙跪地哭道:“老夫人,老夫人不能这样待我。这些年我战战兢兢哪一日不是劳心劳力,这就把管家权给了二太太,我不服气。” 朱老夫人狠狠闭了一回眼,再看向大太太,便连之前还有的那点子怜惜都不复存在了,冷声道:“你若不服,我给你三条路走。一是忍气吞声,就闭上嘴跟了我去。二是去寻了老太爷为你做主,我只看看老太爷可是真糊涂了,知道了你的所为,还能跟往日一般护着你。三是我写信叫了你母亲过来将你领回家去,你且瞧着办吧!” 大太太一声哭啼噎在了喉管里,一双眼惊恐地看着老夫人,不明白老夫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周mama却是意识到,再这么闹下去,这满院子的人,就只有她和她家太太吃了亏。忙跪倒在地磕了头,说道:“是奴婢猪油蒙了心眼,冒犯了四奶奶,奴婢知错了,这就去妙心堂的庑廊下跪着。”又向大太太哽咽一声:“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