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见臣妻多妩媚 第50节
她只是又转移话题道,将事情又引回他身上。 “呵,不舍又如何呢?明明都是他们一手酿成的悲剧,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不走,留在家里也只会越发颓废,我出去打仗,好歹还能找回些人生的意义,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们见我如此,既是心意已决,拦不住我,也只得任由我去了。” 他只冷嘲一声,面上勾起一抹苍凉的笑,口中却是说得轻描淡写。 然而唐柔却明白,这其中的曲折艰难,又岂会真如他口中说得那般轻巧? 她不语,眸中亦染了几分伤感,只在心底又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要走了,战场险恶,若我无法平安回来,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即便会招惹是非白眼,我也还是执意想来见你一面,好好道个别。” 他见她不说话,眸里失落片刻,不禁又继续哑声轻轻开口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与我最后说的吗?” “即便是要出征,也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阿柔却是又摇摇头,虽然感伤,却也不乏对他的关心,“你自幼习武,想要报效国家并非难事,怎么可能会回不来呢?我相信你的能力,今日一别,我依然还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凯旋的那日,到时我与陛下,会亲自为你斟满一杯庆功酒。” 李游听罢,眼眶不禁泛红湿热,他定目看了她良久,才又哽咽道,“你说得对,我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然后活着回来见你的。” 李家世代忠良,国难当头,作为臣子,他自当为了家国社稷倾尽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但他义无反顾奔向的是希望,而不是毁灭。 守护国家,也正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他更要活着回来见她。 阿柔点点头,目光不禁也染了些许晶莹,她最后只道,“再见,就算是为了你的家人,也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你会担心我吗?” 他红着双眸,只是又定定看着她问道。 阿柔心口一酸,却是无言开口,只怕自己一出声便是溃败。 她只是又静静背过了身去,伸手掩了口,强忍住那些悲伤的啜泣哽咽,然而她的泪珠,却也还是悄然滑落,直至滴打在手背上,这guntang使她的心也不禁悸动。 “我懂了。” 他静静看了她许久,最后似是明白,终于又红着眼眶释怀道,“我走了,勿挂念,等我回来。” 不管她的心里还有没有自己,他只盼她能平安康乐。 只要她能够幸福,即便是忘了自己,即便自己真的会死在战场上,他也再无牵挂。 今日一别,此去经年,各自安好。 寂静余生……默然喜欢。 有些情思,不是非要说出口。 他怕自己久留下去,只怕更是舍不得走。 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即便心里再不舍,这样与她安静地独处片刻,再静默地离开,他想便是自己最好的离别方式。 他会在远方,继续默自守护着她。 一直……直到永远。 尽管最后他们已是无言以对,她送给自己的,唯有静静的祝福。 他转身,最终也还是带着对她的爱,以及心底的挂念,缓缓离去。 他的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然而她却也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离开。 她不禁又缓缓转身,泪流满面。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的内心百感交集,不禁染了些许哀伤。 不管怎样,分离总是令人伤感的。 小桃走了,表哥也走了,曾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都与自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物是人非,永恒不变的,或许也唯剩脑海中那些欢度流淌的记忆。 而屏风后的赵明诚目光深沉,他的双手紧握之后,只是又缓缓松开。 第80章 薨逝 李游走后,他不禁也又回…… 李游走后, 他不禁也又回过思绪,只是又静静去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双眸尚还有些红润,他一脸温润, 只是又伸手轻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走了?” 他明知故问,只是又轻声关切道, 面上勾起一抹浅浅温柔的微笑, 使人如沐晨风。 “嗯。” 阿柔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只是点头轻应一声。 “……放心吧, 他会没事的。” 他停顿片刻,只是又目光深邃地安慰她道,“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 南晋与北秦的这场战争, 并未持续多久,却已是大败, 除却自身实力尚还不足外, 各怀鬼胎,人心离散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本来这场战争就是刘太后与温凌为了争权逐利刻意挑起的,并非为了社稷沧桑,百姓本就苦不堪言,不会尽心出力,甚至根本就不想再打下去, 士气涣散,也是能够想到的结果。 这仗打的可谓狼狈,在外人看来, 更像是一场笑话。 大军火速班师回朝,朝野震惊,温凌之前建立的威信也因为这次大败而一落千丈, 人心惶惶,硝烟弥漫,朝中自上而下都散发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感,而就在这紧张之时,刘太后却因为战败的事情气血攻心,自此一病不起。 由外戚权臣汲汲经营起的秩序,已有了日暮西山的颓败。 坤宁宫内,即便燃烧着旺盛的炭火,也依旧抵挡不住冬日凛冽的寒气,尤其对于已经卧病在榻的刘太后来说,她更是感觉到身体虚寒,生命力正在从她身上一点一点地流逝。 人生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生离死别。 可是她对于这世间,可还有什么留恋的呢? 爱人早已离她而去,权利就像她的续命良药,如今却也大势已去,人一病,便如同山倒,她甚至都已经找不到自己存留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她知道自己是熬不过这个寒冬了。 “皇帝,你来了?” 看着缓缓走近她的男人,即便她的视力已经模糊不清,却也还是在第一时间辨别出了他的身形样貌。 “咳咳,哀家就快要死了,满意你现在看到的吗?哀家没有想到,你竟如此怨恨我,甚至不惜给我下毒,想要我死。” 她轻咳一声,只是又不喜不悲地诉说着这一事实。 刘太后虽已不年轻,但也并非老弱昏聩,她很清楚自己突然的重病,与皇帝的‘悉心关照’逃不了干系。 也许,他早就已经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只盼着看她尽早地死去。 “朕已经容忍了你二十年,当年,你害死了朕的母亲,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是一点都没变,又对阿柔母子狠下毒手。” 赵明诚只是又目光冷戾道,眼下并无外人,对于面前这一将死之人,他们也再没了互相伪装深情的必要。 她害阿柔,这已经完全触及了他容忍的底线,如今他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母后,您怨不得我,是你的贪得无厌,你的堕落,彻底葬送了你,你把持朝政,纵容外戚权臣惑乱朝纲,更使天下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生灵涂炭,你是大晋的罪人,即便去了地下,也无颜面对父皇的在天之灵,还有赵家的列祖列宗……” 他只是又声音冷冷道,“赵家的基业不能葬送在你与温凌的手上,就算是为了社稷,为了故去的父皇,朕也不得不铲除你。” 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更不配做一国之母,她不是他的母亲,他的娘亲早就已经被她杀死了。 是她毁灭了过去的那些美好,使他们都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更是她……杀死了他的两个温婉慈爱的母亲。 “我以为,你还会如以前般同我继续装下去,做出一副母子情深的虚伪嘴脸。” 哪料刘太后听罢他的一番话,却是又摇摇头轻笑一声,“看来哀家这次真是大限将至了,你竟也有同我说句真心话的时候,即便这些话,并不是我想要面对的。” “这些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你做下的孽……朕也背负了罪孽。” 赵明诚只是又在心底叹息一声。 然而刘太后却是目光直直,声音平静道,“是啊,我们都身怀罪孽,这宫中,又有几人能够清白一世呢?可惜哀家没有那么幸运,你也是,我死后,你将永远都背负着弑母的罪名,即便瞒得了世人,也瞒不过你的心。” “……” “我这一生很快便要过完了,可你的日子还很长,你将永远活在恐惧与罪恶之中,并且无法偿还罪孽,重复当年我走过的路,经历我曾走过的人生,直到变成你最痛恨的模样。” “够了!” 她的话终是彻底激怒了他,赵明诚心里顿时便升腾起一股暴戾,不禁厉喝一声,却是没有阻止住她继续如同诅咒的魔音。 “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吗?不,你我本就是同一类人,你会痛苦,我就是你的一面镜子,恨我也就相当于恨你自己,你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更何况,我不相信这么些年的母子之情,在你心里,仅仅只是化为乌有,你对我当真就没有半分爱意。” 话已至此,她那无情的眸里,竟也展露出一抹悲凉的伤痛。 “反正我快死了,你大可当我是在无能发泄,我承认我恨你,但也不可否认,我在你身上也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我这一生都没有一个亲生子,在我心里,我确实怪你当年选择了李妃,更为了她而背叛我,但我却也还是把你当儿子看待,以后你将继承我的罪孽,成为我的双眼,代替我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看清这个世界,如此想来,这还真是一段孽缘呢,无法泯灭,更无法阻断这罪恶血脉的延续,毕竟你是他的儿子,你跟他长得是那么得相像,即便你并不是我们的孩子……” 她似乎是又想起了过去的人与事,提到先皇,她的眸里更涌现了一抹晶莹的泪光。 “罢了,死了也好,我再也不会那么累了,而且……我是真的很想念你的父皇,如今终于可以去见他了,不管他会不会怪我,我的心里,始终还是满足的,再也不会担忧,惶惶不可终日。” 她的气息变得越发微弱,眼下更是哀大于心死,想抬手拭去眼尾划落面颊的泪痕,都已是有心无力,也只能任由别人看去,再也没了往日心高气傲的威严体面。 “你……” 此情此景,即便是恨毒了她的赵明诚,也无法不产生动容。 他的面上不禁也显露一抹悲伤。 她说得对,他的心里,对她也不全是恨,毕竟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也不全都是装出来的,真真假假,又如何能分的清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点呢? “其实……在我床褥下压着的,还有我亲手绣制的一身龙袍,本来是打算做给你父亲的,可是做着做着,哪天我突然就不想给他了,我这辈子,跟着他也受了不少罪,少年夫妻,我看着他由太子,做到皇帝,跟着他一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好歹相持爬上了权利的顶峰,然而他的福享了,也撒手走了,独留我自己在这世上面对各种险难孤苦,我帮他拉扯孩子,照看家业,熬了一辈子,末了怎么就不能补偿一下我自己了?本来这个朝廷,就付出了我一辈子的心血,人的野心啊,总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放大,人欲无穷,食髓知味,永远也没有知足的时候,直到快死了,所有都化为乌有,才怀念起以往那些艰辛却美好的日子,至少曾经的那些爱,都是真的。” “……你以为对我说这些,我就会原谅你吗?” 他的目光已然变得冷漠。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或许你父皇他也不会原谅我,那龙袍我没法活着穿上它了,我也不奢望你能够大发慈悲,能够允许我死后穿着它下葬,我现在也不想再穿那衮冕了,等我死后,你就将它烧了吧,便让它伴随着我过去的野心,一同堕入地狱吧。” 她的目光已经近乎平静,只是看着他如是吩咐道。 “你放心,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想要什么。” 赵明诚目光深沉如水,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话落便抬了抬掌,只见一宦官进来,垂首恭敬地立于两人面前,同时手上还捧着一副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