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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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问:“爸爸,你怪蒋赟吗?” 章知诚一时语塞。 章翎已经从父母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大概经过,当然,警方破案的细节,夏云没有多说。 良久,章知诚说:“翎翎,你要知道,我已经没有爸爸mama了,也没有兄弟姐妹,你和你mama是我的全部。你还没有长大,我是你爸爸,我的责任就是要好好保护你,如果有人让你受到伤害,我不会原谅他。” 章翎说:“可是,我不觉得蒋赟有错。” “他没错吗?”章知诚的声音大起来,“他第二次让你遇到危险了!生命危险!他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们,没有问过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会更恰当,他一个高中生,逞什么能?如果他和我说了,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章翎苦笑:“爸爸你真有意思,蒋赟的朋友被坏人敲诈,他自己去解决,你说他应该报警。后来,他碰到他师兄,知道他们在犯罪,他报警了,你又说他逞能。那他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章知诚厉声道:“我是要求他不再和那些人来往!他没有听!如果他和那些人断绝关系,怎么会有这些事发生?他就是不信任我们!” “爸爸,不是这样的。”章翎说得很慢,“蒋赟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事,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他害怕说了以后,你们会不再喜欢他。我觉得,你自己也清楚,他就是想全都自己扛下,不想让我们家也牵连进去。可是爸爸,那个人是他在武校时的师兄,他们小时候同吃同住,相处过五年,你让他一见面就和人绝交,是很难的。他后来,也慢慢的不和对方来往了。” 说这些话时,章翎心中很难过,父母对蒋赟的确是以诚相待,好得没话说,但蒋赟毕竟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章知诚和杨晔在教他做人的同时,对他其实也有要求。 章翎可以在父母面前胡搅蛮缠,理所当然地撒娇、讨东西,甚至偷jian耍滑,蒋赟可以吗?肯定是不可以啊。 他就像是一片浮萍,无根无系,从小没被人善待过,好不容易碰到对他好的章知诚和杨晔,他便抓得很紧,想要做到最好,得到他们的认可,不想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可是,他的经历、家庭情况、生活环境那么特殊,注定了他会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一边是温暖宽厚、家庭和睦的章家,一边是一直纠缠着他的糟烂过往,他真的已经拼了命地在往光明之处攀爬,偶尔的一次疏忽,怎么能抹杀掉他一直以来的努力? 章翎了解蒋赟,在这件事上,她坚定地支持他。 章知诚沉吟片刻,像是下定决心般,说:“翎翎,有件事,陈老师和我说了,我一直瞒着你。” 章翎眼睫一颤,问:“什么事?” 章知诚低下头,语气沉痛:“蒋赟的奶奶,周四晚上,去世了。” 这个消息是章翎不能接受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从窗台上跳下来,急问:“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去世的?” “陈老师也不清楚,好像是意外摔跤导致的脑溢血。”章知诚说,“蒋赟这几天请假,可能是要处理他奶奶的后事,他姑姑会把他奶奶的骨灰带回来,葬在钱塘。” 章翎身子都抖起来了,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拉住章知诚的手臂哀求:“爸爸,我想见蒋赟。” “现在还不行。”章知诚很干脆地拒绝她,“他现在不住在袁家村,警方会保护他的安全,他住在哪里,没人知道。” 章翎哭着说:“奶奶没了……那蒋赟怎么办?追悼会呢?还办吗?我们连追悼会都不能参加吗?奶奶对我很好的……” 章知诚起身把女儿搂到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翎翎,这些事,大人们会帮蒋赟处理的,你暂时先不要管,好好上学,不要担心,我会和陈老师保持联系,有蒋赟的消息,一定告诉你。” 章翎在父亲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眼泪簌簌而下。 她想蒋赟,很想很想! 蒋赟的奶奶居然去世了,那么突然,还是在这样艰难的阶段,蒋赟肯定很伤心,她却不能在他身边陪陪他,安慰他,就因为在大人们眼里,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可是蒋赟也没成年啊,他才十七岁! 为什么他要独自面对这一切?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章翎无法想象蒋赟现在是怎样的状况,心都揪起来了,疼得死去活来,她抓着爸爸的衣服,眼泪汹涌,哀哀地说:“爸爸,让我和他打个电话吧,就打个电话可以吗?我只想和他说说话……” 章知诚依旧是拒绝:“不行,翎翎,那天夏警官说了,这些天,我们不能和蒋赟联系,等事情处理完,他会回学校的。” “为什么,为什么……”章翎嚎啕大哭,“我想见蒋赟!爸爸,我想见蒋赟……” 3月10日,星期一。 这一天,是蒋赟十七岁的生日。 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依旧不能去学校。 佟跃东和夏云陪蒋赟去袁家村的出租屋拿东西,蒋建梅的火车第二天到,丧事一切从简,蒋赟需要找一张李照香的遗照。 他记得奶奶的话,她说过,遗照要用她五十岁过寿时照的一张相,就在相册里,是蒋建齐给她照的,她穿着一件黄衣服。 蒋赟把相册找出来,家里只有这一本相册,挺厚,里面大部分都是蒋建齐的照片。 蒋赟坐在下铺,一页页仔细地翻,翻到某一页时,他看到那张李照香说的照片,奶奶才五十岁,头发都是黑的,穿着黄色外套,笑得很开心。 令蒋赟意外的是,照片边上居然夹着一张银行卡。 蒋赟拿起银行卡,发现背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和一个签名。 签名是李照香亲笔签的,还摁着红指印,蒋赟认得奶奶的字,歪歪扭扭,她不认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看着那几行字,蒋赟的眼睛又一次发红发酸,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这是给我孙子蒋斌的大学学费,密码是他生日,谁都不能动,我的女儿蒋建梅也不能动,谁动谁不得好死。 李照香口述,钟建国代笔。】 ——李照香 第63章 “章翎,我得走了。” 周四早上, 李照香的骨灰被葬到墓园,和蒋赟的爷爷合葬。 这几日春雨缠绵,像是老天都在为这老人落泪。 她一生辛劳, 却不失傲骨,经历过丈夫去世、儿子英年早逝, 含辛茹苦抚养孙子长大,抵御过癌痛折磨,谁能料到,最后却败给一块湿滑的路面。 蒋赟撑着伞,和蒋建梅并肩站在墓碑前, 蒋建梅已是多年没给老父亲扫墓, 再次见面,竟是送别老母亲。 一起来的还有很多袁家村的老街坊, 钟叔、刚子叔、洪姨、王叔夫妻、于晖、小叶阿姨……很多人都签了拆迁补偿协议, 五月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此时都来送李照香最后一程。 蒋赟私底下找到钟叔, 说:“叔, 我拿到那张银行卡了, 上面的字是你帮我奶奶写的吗?” 钟叔点起一根烟:“是, 两年前吧,你初中毕业那会儿, 你奶奶找我写的。她说你很会读书,以后估计能考大学, 那张卡还是我陪着她去银行办的,她让我不要说出去,怕被贼惦记。” “谢谢叔。”蒋赟问, “叔,你签协议了吗?” 钟叔眼神里露出一丝喜悦:“签了,我要的是房,我那屋小,只能赔两套。拿到房我报刊亭就不开了,看看能不能找个媳妇儿过日子,孩子也不要了,就想找个伴儿。” 钟叔之所以一直没找媳妇,就是因为他在袁家村的房子很小,收入也少,一次拆迁,他就能拿到两套100多方的房子,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几天下来,蒋赟将悲伤深藏心底,已经冷静许多,见到蒋建梅后也没再责怪她。 奶奶年过古稀,性格倔强,讲话难听,并不太好相处,姑姑没劝住奶奶出门,蒋赟可以理解。 蒋建梅还带来很多医院发/票和李照香的病历本,按照钱塘低保政策,她可以报销一部分医药费。 她的确花了六万多块钱,没有撒谎,蒋赟也就释然了。 蒋建梅告诉他,她查过监控,李照香就是自己滑倒的,被路人发现时,身边是一个麻袋,里头装着她一路翻垃圾桶捡来的饮料瓶和硬纸板。 蒋赟心酸得难以自持,从包里掏出一个厚信封,交给蒋建梅:“姑姑,这是奶奶留下的钱,我找她遗照时发现的,一共四万多,我给你两万,其余的,我要拿着上大学用。” 蒋建梅很意外,没想到蒋赟会给她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她在钱塘待过三晚,在蒋赟的陪同下办理完医药费报销手续,周五晚上坐火车回家。 蒋赟去送站,这些天,便衣警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没有让蒋建梅发现。 蒋建梅进站前,对蒋赟说:“以后,你就要一个人生活了,如果有困难……那个……你可以给姑姑打电话,能帮的我一定帮,实在没办法的话,你也理解一下,姑姑真的很困……” 蒋赟打断她:“我知道,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孩子。”蒋建梅心里愧疚,“我隔两年会来给你爷爷奶奶和爸爸上坟,实在是路太远了,你帮我多去看看他们。” 蒋赟点头:“我会的。” 蒋建梅说完后转身进站,蒋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明白,这应该是他和姑姑最后一次见面。 佟跃东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走吧,我们送你回宾馆。” 这一个星期,蒋赟一直住在梁军给他安排的小宾馆里,哪儿都没去,每天看书做题,吃饭有人送,需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就行。 梁军没有要求他上交手机,他可以和外界联系,但他选择把手机关机。 蒋赟想要静一静,仔细地思考一下,接下来,他究竟该怎么办。 梁军依旧倾向于让蒋赟出去避风头,并且明确提出,他可以去找他的亲生母亲翟丽。 梁军对蒋赟说:“你奶奶去世了,你还未成年,按照法律,你必须要有监护人,翟丽是你唯一的监护人,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必须要抚养你,至少到十八岁。要不然,你就要被送到福利院去待一年。” 蒋赟就跟听戏似的,他一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居然还能和福利院挂钩?要真去了,他的人生经历也算是精彩纷呈。 当然,梁军说蒋赟是不能去福利院的,因为翟丽还活着。 蒋赟万分不愿去找翟丽,说他再考虑一下。 从火车站回宾馆要路过钱塘五中,蒋赟说:“东哥,我能去趟学校吗?” “嗯?”佟跃东八卦地问,“要去见你女朋友?” 他好多次把章翎说成蒋赟的“女朋友”,蒋赟之前都没和他计较,这时候才郑重否认:“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是去见她,我就是想去拿点作业本,都在我桌上,还有这一个礼拜的卷子什么的,我想拿回来,可以做做题。” “行。”佟跃东对司机说,“去五中。” 佟跃东陪蒋赟走进五中,正是晚自习时间,几栋教学楼灯火通明,抬头望去,能看到靠窗位置一个个黑脑袋。 蒋赟仰着头,望着高二(1)班的教室,心中悲凉。只过了一个礼拜,他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佟跃东说蒋赟最好别露面,由他去找陈涛,让陈涛去教室里帮蒋赟收拾桌上的书本。 蒋赟同意,说自己想去学校转转,一会儿校门口传达室碰头。 他自然想见章翎,细细思考后,还是放弃。 学校里其实很安全,但他不想再看到章翎哭,也不想从她嘴里知道,章老师和杨医生现在对他是怎样的态度,更不想对章翎说,奶奶没了,他有多伤心,那样的话,他也会哭的。 蒋赟逃避这一切,那些人是他的软肋,章翎、章老师、杨医生、奶奶……是他永远的愧疚。 佟跃东往教学楼走去,蒋赟则去往cao场。 夜晚的cao场不复傍晚时的热闹嘈杂,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篮球场的灯也灭着。蒋赟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阶梯看台上,看着篮球场发呆。 他望向远处那几棵樱花树,花期将近,过几天就会是一树繁花。 他记得很早以前,也是在这个阶梯看台上,他孤独地坐着,有个女孩走到他面前,歪着脑袋问:去医务室吗? 他又看向篮球架,记起萧亮说的话,真可惜,五月的篮球赛,他要爽约了。 还有艺术节,此时舞台还未搭建,章翎说她愿意为他去独唱,蒋赟摇头苦笑,他没机会听了,也不能给她拍照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坐了好一会儿,蒋赟觉得时间差不多,打算去校门口等佟跃东,正起身时,cao场边出现了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