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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拿出来批评,是典型的反面例子,昔日最骄傲的技法因为顾千欢的出现,被批得狗血淋头。 石演坐在凳子上,偶尔看向台上,露出阴鸷的眼神。 想死,更想杀人。 眨眼间,窗外变了幅天地,卷积的乌云倾顶,天光黑沉,整个镜城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顾千欢站在实验楼一侧,迟迟不走,他拎着封装好的画作,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顾千欢拾级而下,选择从另一条环人工湖的支路离开,脸颊上突然传来一丝丝凉意,他仰起头,绵密的雨丝柔柔飘落,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触手可及。 下雨了。 支路有一段离人工湖最近的鹅卵石子路,四周绿化做得极好,灌木丛绿得发黑,剪成圆球状,一团团像是大个绿色芝麻团。 顾千欢看见底下几双鞋子,他把画放在胸前,换抱着的姿势,快走几步突然加速往回跑。 隐匿在灌木丛的人群低咒几声:“妈的,被发现了,人要跑!” 以石演为首,五六个男生把他团团围住:“怎么,你还跑不跑?跑不跑啊?” 顾千欢抿唇,沉默地看着他们。 雨势开始变大。 石演这次学乖了,多叫几个人,离他几米远,才有空恶狠狠地剜上那张漂亮的脸,最终落在塑封的画框上,眼底浮出一抹嫉恨:“你不是要参赛吗?老李说最好的画。”他嗤笑一声:“把他手里的画给我夺过来!” 顾千欢脸色一变,抱紧画:“你要干什么?” 石演晃了晃手里的折叠刀,开封的刀刃光闪眼。 “刺啦——” 黑色塑封被划开,连带着穿透里面的亚麻画布,眨眼间完好的封装划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颜料,石演不会伤害他,顾风曜的人他还惹不起,但他大可以使些小绊子。 比如,弄坏他的画,让他不能参赛。 石演拿着画,碎布四散:“这是你的画吗?诶呀,我手滑了。” 他狠狠往前一甩,画框咚地一声掉进湖里:“画掉湖里,没啦。” 顾千欢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唇角翘起,昙花一现,他做了个口型:谢谢。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石演怀疑自己眼花,或者顾千欢气傻了,他好像朝自己笑了,他在说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蜿蜒的闪电劈开天幕,白光闪耀,白衣黑裤的青年纵身一跳,刺骨的湖水浸湿全身。 石演瞪大了眼,猛地反应过来:“卧槽卧槽卧槽!TMD我被阴了!” 他刚要救人,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干什么?” * 晚上。 一场强降雨降临镜城,大雨倾盆。 徐妈离开时还在嘀咕,白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这雨说下就下,什么都没准备,还越下越大没有转小的意图。 书房里,顾风曜抬眸便见耷拉的花朵,落地窗上,稀里哗啦滚珠似得雨帘越发密集,传进屋子时只剩下低低的闷声。 推了推平光镜框,他好像忘了什么。 门铃声响起,顾风曜打开门。 青年仰着头,黑色头发濡湿地贴着惨白的脸,冰冷水珠从眉骨滑落,长而翘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看见那双点漆似的眼珠里倒映着自己轮廓,眼尾是秾丽的红,嫣红的唇瓣妖异如血。一瞬间,顾风曜想起匆匆扫过乱七八糟的杂书。 他似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艳鬼。 滂沱雨幕沦为背景。 顾千欢抱紧怀里的东西,惨白指尖握紧画框,竭力一笑:“顾先生,我回来了。” 第10章 顾风曜嗅出青年身后涌来的潮湿冷意,一把将人扯进屋。 刺骨寒冷的水珠流淌在深色地板上,手里攥握的指尖寒凉如冰,没有一丝血色和热度,顿时眉头拧紧,语气低沉:“谁欺负你了?” 顾千欢双臂抱紧破烂不堪的画框,清瘦的身形如同风中飘摇的小白杨,湿漉漉的眉眼看着他,不敢坐下:“顾先生,可以给我一只毛巾吗?” 顾风曜呼吸一窒,注意他十分宝贝怀里的东西,甚至连湿透的墨蓝色外套都来不及脱掉,他甩过干净的毛巾:“你先擦擦脸,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顾千欢始终不发一言,僵硬地接过东西,眉眼低垂,晦涩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是我的画。” 顾风曜动作一滞,这才想起他的小男友是镜大艺术生,镜大和顾氏有合约,顾千欢白日里出去给他发了消息,这画—— 他猛地倾身,察觉跟前人的躲闪和颤抖:“让我看看。” 顾千欢抿紧嘴唇,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声哽咽:“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顾风曜猛地抱住他,强硬地将人压进沙发里,不由分说间掐住他的下颌,青年眼中波光潋滟,沁出一点盈盈水意:“乖,放手。” 顾千欢茫然地抿紧嘴唇,掰开的手腕垂在一侧,他仰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凸起的喉结精致,锁骨下方红痣如血。 那张漂亮的脸泛起一丝红晕,眼尾揉上飞红一抹,四面八方都是柔软的陷阱,像是一滩沼泽,柔韧的水草缠上四肢。 青年珍之又珍的画被他拿出,终于露出真面目——黑色的塑封连带着画布浸湿泡发,深浅色调融成一团,画布被锋利的刀口划出乱七八糟的破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