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头铁臂
萧青烟以为贝仓会拒绝,谁想他脑瓜子却是灵得很,萧子昂刚说完他立刻答应了。 “好!你说的,可不准抵赖!”贝仓还叫来方才给他们带路的小娘子,“麻烦小娘子做个证。” 萧子昂被他的一系列行为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但毕竟是他们无礼在先,他也不好反驳,只好默默承受。 待到萧家兄弟离开之后,贝仓心情大好,甚至将手搭在了李淮的肩上继续与之称兄道弟。 “燕王兄,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李淮轻叹一声,他与萧家的恩怨,早在她被送进宫时便开始了。 那时候她才及笄,便要被送给老皇帝做妾,他是老皇帝六十岁上生的儿子,若是她那时当真嫁给了老皇帝,怕是…… 这一切都是萧家!都是萧东极! “你不说便罢了,我瞧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鱼!”贝仓啧啧几声,“说起来,我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他们,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二位久居京都,而王子殿下一入京就被抓了,哪里能有时间见他们?”萧青烟道,“莫不是在太子婚宴上见到的?” 贝仓挠头,“或许吧。” 红袖堂的娘子们很是善解人意,只要他们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道他们要什么。 贝仓点的曲子也奉上了,那娘子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最佳观测地点,让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玩得十分尽兴。 他正看得兴奋,李淮则是在一旁给萧青烟添茶,虽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萧青烟有些不知所措。 她怕她猜测的是真的。 她怕李淮与李俊一样,甚至目的也一样。 她如今虽没有前世那般有利用价值,但却是林相的庶女。 再如何也是有些用处的,思及此,她便愈发谨慎了。 “四娘,你怎么不吃?” 贝仓大大方方地将几子上的点心往自己嘴里塞,然后再扭头去看台上的表演,丝毫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萧青烟淡淡道,,“殿下是客,自然是客先吃,哪有主人吃的道理?听闻红袖堂有酒名曰添香酿,二位是酒中人,小女特地给二位点了一壶。” 说着,便有小娘子捧了一壶酒款款而来,纱裙曼妙好不如仙,竟是叫贝仓也看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仙妙的衣裳,带回去给母上大人,她一定很开心! 突然,那小娘子哎呀一声一个趔趄,壶中酒突然洒出来几滴,正正洒在了萧青烟的衣裙上。 羽香正要呵斥,那小娘子连连赔罪,“娘子恕罪,妾不是有意的。” 贝仓以为萧青烟会骂人,心里一揪,谁想萧青烟却道,“无妨。” 随后她冲两人道,“二位失陪。” 贝仓又是咧开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好嘞!” 李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才的小娘子,嘴角微微勾起。 萧青烟被带到一间厢房,厢房内有很多衣裳,她随便挑了一件让羽香给她换上。 厢房内熏香阵阵,美妙至极,而此时,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一袭浅碧色襦裙,一双媚眼浅浅往上一勾,带起魅惑入骨的风情。 “娘娘终于来了。”莫娘子欠了欠身,“可真叫奴家好等。” 萧青烟款款跽坐在坐塌上,眸光清冷,“如何?” 莫娘子瞬时收了她的娇媚,只微微颔首,“娘娘猜得不错,那些事与萧家脱不了干系。” “很好。”萧青烟嘴角浅浅微扬,“罗叔惨死,可不能让凶手如此逍遥法外。蚀骨毒可有眉目?” 莫娘子却微微摇头,“西市卖蚀骨毒的不多,但自罗叔死后,西市便再无蚀骨毒出现,很难追查。” “继续查。”此事若是不查清楚,怕是会坏了她之后的计划。 “娘娘,还有一事。”她顿了顿,“左右东京城在严查,怜儿出不去,所以,她想回来。” 萧青烟眼眸微眯,“她是你的人,要去要留你自己决定。” “奴家明白了。” 红袖堂的酒是莫娘子以特殊的工艺酿造,虽看着与普通的烈酒相类,但却比普通烈酒要烈上十倍。 所以就算是嗜酒之人,喝上一壶也会酩酊大醉。 谁想萧青烟回到席间,并未看见李淮与贝仓大醉的场面,倒是瞧见那贝仓手里拿着一袋珍珠,拦下那个奉酒的小娘子,问她买衣裳。 萧青烟终于忍不住扶额。 她正欲近前阻止,此时,红袖堂中来了一人,他高大魁梧,一身外族打扮,目光中带着怒意,往贝仓而去。 李淮见状,向萧青烟招了招手。 萧青烟随即坐了过去,但视线却依旧在那人身上。 却见那人直接近前拎起贝仓的耳朵,要往外走,贝仓一时不慎,竟摔倒在地。 摔在地上贝仓依旧念念不忘那件衣裳,口里连连道,“小娘子,你行行好,将你那衣裳卖于我吧。” “哦?我倒不知,你堂堂东海王子,还缺什么衣裳?” 这声音如天外之雷,在贝仓的脑袋里轰隆作响,贝仓一个激灵,瞬即爬了起来,都不敢抬头看,便要往李淮与萧青烟的方向跑去。 谁想他才刚迈出半步,顿觉后脖颈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饶是他再怎么挣扎也无用。 “大哥……大哥我错了!”贝仓扒拉着身子,宛若一只离了水的乌龟,一直在挣扎着。 男子依旧一动不动地拎着他,径自往李淮与萧青烟的方向而来。 “这位可是燕王殿下?”贝屃问道。 贝仓连连道,“大哥,那位是林四娘子!是她救的我!” 男子并没有要将贝仓放下来的意思,只冲萧青烟微微颔首,“多谢林四娘救命之恩。” 他又瞥了一眼贝仓,“不过说回来,若非东京城治安不稳,舍弟为何会被掳?你说是不是啊?燕王殿下?” 李淮微微一笑,“东海大王子说的是。” 这位便是李淮口中说的,身高八尺,一身腥臭味,面貌丑陋的东海王子贝屃。 萧青烟报以回礼,“东海王子远道而来,确实是于良国失礼了。” “大哥,快放我下来。” 贝仓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在贝屃面前他似乎就像是只无力反抗的蚂蚁,就算他怎么挣扎用尽全力,都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贝屃目光微冷,“给我老实待着!回去再收拾你!” 随后他冲坐着的两人抱歉,“打扰二位雅兴,舍弟我就先带走了,等下回有空,便再请二位喝酒。” 说着他拿出一袋珍珠,“这算是我给两位的赔礼,还请不吝收下。” 言罢,他拎着贝仓,转身便走了。 还从未见过这般的人,见人就送珍珠,就连赔礼也是送珍珠,这倒是让萧青烟很是好奇,到底东海有多少珍珠。 李淮拿起茶盏,眼底带着一抹笑意,这烦人的东海傻子终于走了! “四娘这件衣裳倒是不错。”他眼底的笑意带着一丝温柔。 萧青烟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衣裳,这不同于林墨的那些旧款,平康坊是东京城所有娘子们的时尚风向。 所以这里的每一件衣裳,或许会像薛怜儿的那张芙蓉妆一般,纷纷被人效仿。 正因如此,每一件衣裳都会有自己的特色,看上去更是会很是不同。 “殿下过奖。” 李淮殷勤道,“我记得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酒馆,酿鹅翅很是不错,四娘可有兴趣去尝尝?” “不必了。”萧青烟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多谢殿下今日款待。” 她今生虽要报仇,但真的不想与李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牵扯,她累了,不想再信任何人了。 李淮看得出来她在逃避,这让他心中一顿,他不禁想起李俊、萧东极萧若华他们对她做出的种种,目光中的希冀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大约是酒精的作用,将他此刻眼中的情绪放大了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竟有些氤氲。 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大狼狗。 萧青烟豁然起身,淡淡地同他欠了欠身,“小女告辞。” 回到菡萏院时,天色已经擦黑了,良夕最近正在捣鼓着寒食,她说寒食节快到了,她要研究一些新的菜式给自家娘子尝尝。 萧青烟看着她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样子,不免有些唏嘘,刚来时,她很是嫌弃这个蠢笨的侍婢。 而如今,她却有些羡慕起她了。 她又坐在棋盘上,开始下着未完的棋,落了一子之后,她的声音变得冷峻,“还不出来吗?” 良久,林墨的声音终于在她耳边响起来,“阿因……” 她带着一丝委屈和抱歉,但就是不敢再出来半步。 像极了做错事躲起来的样子。 萧青烟再落一子,“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要你的身子了呢?” 林墨暗自咬牙,不敢再言语。 “想必那日的事,你心中也有数了?” 良久,林墨才道,“抱歉阿因,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图玩乐,害了五娘还害了自己。” “然后呢?” “然后?”林墨诧异了一会儿,再道,“然后……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任性妄为了。” “没了?” 林墨又思考了一会儿,然而实在没思考出什么,又默默问,“还有什么吗?” 萧青烟再落一子,原本气口堵塞的白子被她这么一冲,全散开了。 “你难道没有任何疑心?” 林墨挠头,“有什么疑心?那些人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是流寇?” 看来掉进城隍庙地底下之后,她便昏迷了,所以之后的所有事,她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萧青烟暗叹了一声,终于说出口,“你难道不觉得林可儿很可疑?” “阿因,你是说是可儿故意带着我闯进人群,又故意让我与五娘被抓走的吗?”林墨震惊,“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