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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 第9节

    虞锦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她忙推门出去,拦住落雁,望着她手中的木桶,眸色一亮道:“阿兄是要沐浴?”

    落雁点点头。

    虞锦摁了下上扬的嘴角,说:“无事,你快去吧。”

    “是……”落雁抱着木桶不明所以,王爷沐浴,姑娘这么高兴作甚?

    又过片刻,直至四周都安静下来,虞锦做贼似的蹬上二楼。

    沈却喜静,故而这画舫第二层一个侍卫都没有,不过这也给虞锦提供了方便。

    她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才凝着呼吸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虞锦的小心脏都在发颤,听到水声,她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屋内仅床榻边燃了一盏灯,虞锦不敢耽搁,摸黑直奔桌案,打开匣子。

    她方才见沈却将密函放进了匣子里,果不其然在里头。

    然而,白纸是白纸,黑字却没有黑字。

    虞锦微怔,举起信仔仔细细地看,当真是只字未有!

    她稍一思忖,是有一种密术可隐去纸上的字,大多透着光或是火便能现原形。

    是以,虞锦忙将信置于窗下,无效,她匆匆走至榻边。

    正要对着烛火一试,只听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

    虞锦美目瞪大,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瞬,她四下一扫,屋子里空空荡荡,最近的,唯有左手边的一张床榻而已。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下钻进被褥里。

    拱成小小一团缩在角落,好似谁也不会发现她。

    第7章 官署   鸵鸟似的将脸埋起来。

    虞锦一上榻就后悔了,床榻连个幔帐都没有,这谁瞧不见她?

    她方才倒不如往床底钻还有生还的可能。

    眼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虞锦俨然已经从如何被抓包、被识破再到被扫地出门,进而联想到走投无路被迫与承安伯府联姻,待到父亲与阿兄回来,清白尽毁,自己一根白绫挂梁上了却此生的悲壮之景。

    画舫阁间的地是木质的,每一下的脚步声都格外清晰明朗。

    直至停在床边——

    虞锦屏息,松开攥紧的被褥,露出半张闷红的脸。

    有一种战术叫做先发制人!

    然,她眼一抬便怔住了。

    男人一身月白寝衣立在榻前,因刚出浴,扣子都没扣完整,前襟微敞,线条分明,莹白的水珠自他脖颈下滑……

    白日里被齐整衣冠束缚住的诱和欲,在夜里淋漓尽致。

    虞锦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卡在喉咙里,只觉从耳尖到脚趾都在发烫。

    直到沈却脸色都冷了下来,道:“你在干什么。”

    连声音都带着夜的寒凉,仿如一盆水从头泼下,虞锦霎时回神。

    她轻声道:“阿、阿兄,我的屋子闹鬼,我害怕。”

    许是方才太刺激,虞锦的声音真情实感地在发颤,再加之她那双凄凄哀哀的眸子,让人不信都难。

    沈却一顿,忽然想起方才沉溪说的戏。

    他脸色稍缓,但口吻依旧生冷,“这世上本无鬼神之说,哪来的闹鬼?起来出去。”

    当然不能起!

    那封密函还压在硬枕底下呢!

    她道:“阿兄既然不怕,那今夜你与我换屋子可好?就一夜。阿兄是男子,又杀敌无数,想来阳刚气极重,即便是邪祟也不敢轻易靠近。”

    沈却额前突地一跳,“虞锦,你有没有一点男女大防?你是失忆,不是失智,从前规矩学哪去了?要不要回府给你重温一遍!”

    莫说显赫人家,便是寻常人家,自幼也要被教何为男女大防,难道就他虞广江的女儿特殊,没学过?

    沈却不是守规矩的人,但他是立规矩的人,这么一呵斥,倒有几分像训兵。

    而虞锦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斥,只觉得自己高门贵女的自尊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想当初在灵州,谁人不夸一句虞家二姑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简直是世家女子的楷模!

    男女大防?素来只有她防旁人的份。

    这还头一回遭人如此嫌弃,虞锦又气又羞,偏头顶是人家的屋檐,身下是人家的床,她半个理字也没有。

    但没理,也要找出理。

    虞锦抿唇,眸里腾出雾气:“那你不是我阿兄么,又不是别人。”

    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兄妹便能不守礼?

    南祁王府没有这个规矩。

    沈却脸色未缓,只冷凝着她,吐出两个字:“虞锦。”

    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虞锦甚至觉得,她若不起,他极有可能要动手。

    发觉平日里对虞时也蛮不讲理的这招不靠谱后,虞锦能屈能伸,一下软了音调,慢吞吞坐起身道:“那我想喝水,热水。”

    沈却薄唇轻启,“自己拿”三个字尚未道出,便听榻上的小姑娘戚戚道:“我害怕,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抱我去吗?”

    沈却扯了下唇,从梨花木架上拿过薄衫,随意地系了下腰带,径直下楼去。

    “腾”地一声,虞锦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也不知近来是经历了什么,做起这种事虞锦虽心惊胆战但却游刃有余,迅速将压在枕下的密函放回匣子里,又在沈却回来前端端坐在了榻上。

    沈却将水递给她。

    她接过,道:“谢谢阿兄,我去桌上喝。”

    膝盖还没彻底直起来,虞锦又想起她方才匆忙之下找的借口。做戏做全套,她轻轻道:“阿兄,你可以扶我一下吗?”

    沈却轻睨了她一眼,借出了一条手臂。

    走至桌前,忽然“啪嗒”一声,虞锦碰倒了案上的匣子,里头的物件纷落一地。

    她立马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却捏了捏眉心:“……”

    毁尸灭迹后,虞锦再不敢惹怒他,捧着杯。盏便要离开。

    屋门拉开,恰逢落雁抬手叩门。

    四目相接,虞锦神色如常,落雁面色扭曲。

    落雁的目光落在虞锦散乱的发髻、褶皱的衣裳和潋滟泛红的美眸上……

    身后传来一道淡如水的声音:“有事说事。”

    落雁看过去,王爷的衣裳也不尽齐整,整个人都还冒着雾气,发梢也是湿的,腰带也略微松散……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丫鬟,落雁强压下惊愕,面色不改道:“元先生让奴婢送助眠药来。”

    虞锦低头一看,还真是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沈却道:“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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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门阖上,夜又静了下来。

    沈却推开闯,夜风浸着湖泊的湿意拂在脸上,将他满身浮躁吹散了个七八分。

    今夜本还留了卷宗夜读,被虞锦这一打岔,也没了心思。

    男人松散地解开腰带,上了榻。

    刚一入枕,鼻息中尽是小姑娘身上清新淡雅的花香。

    沈却稍顿,蓦然睁开眼,不由想起虞锦在这滚过一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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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虞锦同样未能入眠。

    巨大的刺激之后便是巨大的惊喜。

    虞锦托腮望月,一想父亲与兄长还活着,便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她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虞家嫡女,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总算也有了盼头。

    心花怒放之下,虞锦看今夜的月色都比往日美,不由多瞧了半柱香的功夫。

    不过瞧着瞧着,她又沉下心来。

    今夜到底没能顺利窥得密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未可知。且若父兄活着,怎么不回府?

    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虞锦终归有些不安,但想到那些密函她也明白过来,这些消息恐怕不是靠深宅后院的妇人能知晓的,南祁王既在查此事,那定还有后续,她想得知内情,只有通过他了。

    可平素里,沈却不在时屋外便有人把守,他在时,她也没有机会,况且一次两次,总有会被察觉的时候。

    除非,她能时时跟着他,寸步不离,但显然并无可能。

    须臾之后,捧着满腹思虑,虞锦昏昏入睡,一夜无梦。

    夜里歇得晚,翌日将至午时虞锦才堪堪转醒,无精打采地拥着被褥,坐了半响后,才拖着身子坐到镜前,任由沉溪绾发梳妆。

    沉溪往铜镜上一瞥,道:“姑娘可是没歇好,奴婢给姑娘煮醒神茶?”

    虞锦懒懒地“嗯”了声,看她手上缠着的几缕发,才问:“落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