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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 第30节

    口吻平静地就像在说今日天朗气清一样云淡风轻。

    虞锦错愕,偌大家产,如此随意便能让外人翻看的吗?

    他也不怕她卷款跑了……

    虞锦费解道:“可这、这不合适吧?”

    沈却抬眸看她,不轻不重地说:“哪里不合适?身为府中三姑娘,替白叔分管庶务,我看很合适。”

    虞锦:“……?”

    不不,不对。

    他一定是在试探自己!

    倘若她眼下再三推拒,反而令人生疑。换个角度想,真要是自家府里,看个私账而已,她慌什么?

    思及此,虞锦面色不改,点点头道:“我只是怕白叔嫌我添乱,既然阿兄这么说,那我试试。”

    沈却道:“去吧,不懂的多问问白叔。”

    虞锦“嗯”了声,可并未马上离去。

    她捏了捏簿子一角,道:“那我能在这看么?”

    沈却微顿,迟疑地看过来。

    虞锦眨眨眼道:“夜深了,不好打扰白叔,若是有不会的,我问阿兄不成吗?”

    持续的沉默中,虞锦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就想多和阿兄呆一起,这也不行吗?”

    她瘪嘴:“我只看账,不吵你。”

    沈却眼微眯了一下,换了个松懈的坐姿往后靠,道:“你要在我这看?”

    虞锦人畜无害地点点头。

    沈却轻“嗯”了声,道:“坐哪啊?”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他语调都变慢了些许,尾音轻慢拉长,带着他内敛的笑意。

    虞锦指了指他身侧,说:“我搬个椅子来坐这,行吗?”

    他似是考虑了一下的样子,随后道:“随你。”

    虞锦转身挪了把椅子过来,落座之后,她翻开账簿。

    盯着那些小字,神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既然要百般试探她,她不妨反守为攻,主动往前进一步来打消他的疑虑。

    虞锦恨恨地想。

    第25章 失火   她只是个关心兄长的meimei罢了。

    六尺长的书案, 两把椅子之间约莫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无论是窗牖轻晃、风过落叶、还是男人搁笔翻页的声响,都放大了仿佛一倍不止。

    虞锦手握毛颖,冥思苦想。

    她两道弯弯的细眉锁在一处,笔末端一下一下戳着账簿, 发出细微的轻响, 但又被蝉鸣蛙叫覆盖。

    倏然, 她手上动作顿住。

    虞锦垂目, 假模假样地翻过一页后, 斜眼偷觑。

    男人整衣而坐, 修长的指节屈起,扣在军文上。

    那张脸清清淡淡, 似浮了一层冷白流光一般,轻轻浅浅, 就这么端看着,都觉得很是消暑。

    “咳。”

    虞锦咳嗽一声,遂捧起桌前的花茶。

    润了润嗓子后,她便偏头去看沈却,看一眼,正过身子, 又看一眼,再正过身子。

    如此一眼、一眼,总算把男人那执笔批注军文的手给看停了。

    沈却侧首之际,唇角转瞬即逝地扯了一抹笑。

    那笑意极淡、极轻, 难以捕捉。

    他早知她安分不下来。

    但他面色依旧极淡,道:“你是看账还是看我?”

    虞锦整个身子转过去面向他,道:“我方才见过阿兄那几个部将,有人说我此次赴垚南, 阿兄有意为我择婿,此言当真?”

    闻言,沈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当不当真还须他来答吗?

    沈却摘了扳指,攥在手心里把玩,道:“是么,你怎么看?”

    虞锦露出浅浅笑意,“长兄如父,我自然都听阿兄的。”

    沈却看她一眼,道:“都听我的?”

    虞锦倾身道:“那阿兄可有打算?”

    她眉梢轻提,眼睛就跟着撑大了些,看起来就像是好奇极、期待极的样子。

    沈却将扳指戴了回去,语调不急不慢,“怎么,想嫁人?”

    虞锦羞涩一笑,“我都十六了,多相看相看不是也好么?且楚澜说,阿兄军营里皆是虎将,厉害得很,又知根知底,岂不是更好?”

    说罢,虞锦倾身凑上前去,压低嗓音道:“方才那个身量最高,下颔生了颗痣的将军,就很不错。”

    沈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试图从她那双会蛊惑人的眸子里瞧出些什么来。

    须臾,他道:“他前些年娶妻生子,眼下,稚子应当已四岁大。”

    虞锦稍顿,“那……那个浓眉大眼,笑时有一边酒窝的,也不错。”

    “他半年前母亲逝世,守孝三年。”

    “……”

    虞锦沉思,道:“那——”

    蓦地,沈却抬手捏住她的双唇,堵住了她后头的胡言乱语。

    虞锦疑惑地瞪大美目,往后退了半寸,可嘴上那双手并未松开。

    她蹙眉,不悦地望向他。

    好容易酝酿好的情绪,他堵她嘴作甚?

    四目相望,沈却无奈轻哂。

    他没想戳穿她,可虞锦不知道哪来的被害妄想症,这颗漂亮的脑袋里藏的尽是些歪点子,装病不成,眼下连择婿都敢轻易说出口,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他不可能真以王府千金的名义将她嫁出去。

    但别说,就单看她这双满载着“我很无辜”、“我只是个弱女子”的眸子,若非事先查清平玉楼之事,他就信了也说不准。

    沈却指腹用力,在那柔软的唇瓣上摁了一下。

    算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敷衍道:“此事待你记忆恢复后再议较为稳妥。”

    说罢,沈却松开手,指腹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姑娘家的口脂。

    虞锦微怔过后,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她压了两下,矜矜持持地说:“我觉得阿兄说得对,我都听你的,待病愈后再议也不迟。”

    沈却默然,她还挺进退有度的。

    虞锦正回身子,悄悄呼出一口气,不由弯了弯唇,他看似没再怀疑。

    不由心道:也是,婚姻大事她都交给他了,他还怀疑什么。

    虞锦顿时气定神闲地挺直了胸脯。

    而她这个人,成竹在胸时,便极其容易得寸进尺。

    虞锦伸手摸向一旁的果脯蜜饯,两手捧着递到沈却嘴边,道:“阿兄劳心伤神,垫垫肚子吧。”

    她毫不避让地对上男人清冷的目光,怕什么,她只是个关心兄长的meimei罢了。

    越是假的,才越要像真的!

    虞锦暗自想。

    沈却望了眼眼下这双白皙柔嫩的手,蹙了下眉,道:“不用,你自己——”

    话没说完,那蜜饯就径直塞进他嘴里。

    “……”

    虞锦眨眨眼:“好吃吗?”

    正此时,“嗙”地一声,门被匆匆撞开。

    侍卫粗喘着气道:“王、王爷,后——后、院……”

    侍卫冷不丁愣住,眼前是个什么情景?

    只见三姑娘捧着块蜜饯,那蜜饯一半已然没入王爷嘴中。

    嘶,三姑娘这是在喂王爷呢?

    啧,没想他们冷情冷心的南祁王,是这般与幼妹相处。

    果然是阔别许久的兄妹,感情真好,怪不得白管家什么好玩意儿都往拾星阁送。

    一道冷如寒霜的声音传来——

    “三句说不利索就滚出去,换个人来。”

    侍卫恍然回神,忙拱手道:“王爷,拾星阁起火了,”

    虞锦稍顿,侧首望向窗外,果然见黑烟nongnong,正是她院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