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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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慈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背在身后的手,被父亲轻轻抽出来。 薛正景低头凝视,目光像要蹿出火来,解释。 这句话可以说是很凶恶了,十分强势。薛慈微微蹙眉,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和薛父硬碰硬,正要开口,又听薛正景火气更大地说道:赵明生,解释! 第8章 大哥 赵明生猛地颤一下,才反应过来,薛总是在和自己问话。 他殷勤上前,虽然心虚,倒还是将先前发生意外的事娓娓道来,着重赞许薛慈同学心细胆大,见义勇为,也是在这途中手受了伤,刚刚包扎好。 不过越是汇报,赵明生的音量便愈小了,底气不足。 实在是现在的薛总看上去太吓人了。 周身冷冽气息,暗藏着滔天怒火,让赵明生恨不得将自己团成团,只占据一个狭窄角落,避免受到波及。 而薛浮,则是听的脸色发白,看向弟弟时,难得有些不赞许。 薛正景的手指绷紧,还微微有些发颤。他扶上薛慈的肩头,像确认小孩还完整安全般反复接触了几遍,才压低声质问他:为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 危险吗? 薛慈并不觉得。 他甚至觉得薛正景现在的情绪陌生的可怕,像是担忧、懊悔甚至是害怕。 薛慈不懂薛正景为什么害怕。 薛浮目光沉郁,他看向薛慈皙白柔软的手臂,上面交错缠绕着绷带。虽看不见伤势,却不难猜出被遮掩住的部位曾鲜血淋漓,便更觉心疼。他用几乎是低沉难过的语气对薛慈道:阿慈,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看见你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 哥哥不希望有下一次,好吗?薛浮紧盯着薛慈漆黑的眼,既是强势姿态,也是祈求。 这样直白的情绪是薛慈不擅应对的,他几乎下意识地排斥。只微微抿唇,瞥开目光,视线像是被风吹拂开的羽毛般落在别处。他听见薛浮低声叹息,但没有制止。 薛浮只是安静又爱怜地揉了揉幼弟柔软的黑发。 紧接着便听薛父硬邦邦的声音响起:说的对。薛慈,听一听你哥哥的话。 薛浮: 父亲,学不会说话的话可以不开口。 不要挑拨我和弟弟的关系。 薛正景很在意地,看了许多眼薛慈被包扎住的手臂。他站起身,说道:薛浮,先带你弟弟去医疗室观察伤口。父亲会处理一些剩下的事。 已经快退至角落的赵明生微微僵硬,露出一个相当勉强的微笑来。 薛浮很配合,轻轻碰着薛慈未被绷带缠绕的指尖,低声细语地和薛慈说话,想带他出去。薛慈早受不了这样奇怪氛围,也更不想和薛父继续对峙相处下去相比起来,和薛浮在一起也不是那么不能容忍,于是很冷淡地嗯了声,乖乖和薛浮走了出去。 房间中,便只剩下薛正景、他的助手,还有赵明生了。 薛总坐了下来。座椅回旋,转向赵明生。开口时面色更骤然冷下来许多,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身旁的桌面上,和怀表指针走向的咔嗒声合为一体。他淡棕色的眼珠,更是锁定了眼前人物。 瞳孔细窄,像是某种擅于捕获的猎手。 这样气势的陡然转变,没了对待幼子时的收敛与克制,所带来的压力更加恐怖。赵明生的额头低垂,身体像一把弓般弯折下来。 把那天的监控调出来。薛正景说。 虽未提及具体日期,但赵明生却立即心领神会。他更加冷汗涔涔了,那天的监控因为设备问题,并没能拍摄下来。 赵先生。薛正景的助手站在一旁,带着礼貌笑意提醒,语气却不容置疑地强硬,您只需要负责调出就可以了。 片段损坏的话,我会负责修复的。 薛浮带着薛慈离开了房间,却没像是父亲吩咐的那样,带着薛慈去医疗室。 一是薛慈现在伤势得到了妥善治疗,要去医疗室并非是硬性需求,二也是薛浮刻意没那么听话,以免让薛慈误会他和父亲是同一阵营,产生叛逆心理。 将自己和阿慈划分为同一阵营,是快速拉进兄弟亲情的办法。 深谙沟通学的哥哥内心道。 他很有心机地率先问道:阿慈,这也是哥哥第一次来训练营,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你要不要给哥哥介绍一下? 交流是拉进关系的第一步。 薛慈想,薛浮现在果然还就是个初中生,对这种没什么新奇的训练营都感兴趣好麻烦。 他全当在哄小孩。 营地。 训练器材。 那边有搭建的灶火。 临时休息的帐篷。 薛浮从一开始出于想对弟弟近况更了解的心态,渐渐皱眉起来,觉得这些设备真是再简陋不过了。 不仅简陋,还危险。 他看着都想倒抽凉气。 简直是越来越后悔,不禁皱眉抱怨:早知道,不该劝父亲同意你来这里。 这句话声音很小,薛慈并没听清,于是他偏头然后微微扬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薛浮:? 薛浮一低头,就看见薛慈仰头模样,漆黑圆滚滚的眼珠清透漂亮,面颊皙白柔软,是被万般娇养宠爱养成的颜色。 这个角度还显得特别可爱,顿时心□□撞一下,忍不住去捏了下薛慈的面颊。然后思索片刻,想到自己从网上学到的词:嗯歪头杀。 薛慈:?? 这动作其实无声地透出一点亲昵来,薛浮面对自己弟弟,下手的力道当然很斟酌。 但是这幕落到别人眼中就不是这样了。 长灯明刚刚被处理好身上伤势,左手是骨折了要养上几月。但不幸中的万幸,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都不用将养,没多久长灯明就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他很可能马上就得被领回家捱训,所以长灯明心心念念着,要对薛慈正式道谢才行,这才趁着医生不注意溜了出来。 还没想到怎么溜进去看薛慈,居然幸运地在路上看见了薛小少爷。 当然,也看见了其他人对薛慈动手动脚的那幕。 长灯明顿时火就上来了。 薛慈那般柔软性格,被人欺负也不会还手,多半是自己生闷气。 尤其欺负他的人,还看着很高瘦,不知是成年人还是高年级的,属于强势方。 长灯明的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他怒火高涨:住手! 这声音存在感太强了,薛浮的动作果然也停住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薛慈被吹乱的发丝,才皱眉望去,正看到气势汹汹的长灯明。 薛浮当然不认识长家这位小霸王。 但是看着对方被绷带吊着的手,微微眯眼,很快确认了他的身份:长灯明? 长灯明被喊出名字,也不在意对方可能是什么世交亲朋,更懒得回复他。只死死盯着他挨着薛慈的那只手,拿开你的手,少碰他。 薛慈诧异望向长灯明,总觉得他反应大的有些古怪。 还挺嚣张。 薛浮自然也被挑起怒火。就是这个小子,先害得阿慈伤了眼睛,又害他入危险境地伤了手。如今还敢出现在他面前,气焰嚣张,不准他碰自己的弟弟。 谁给他的胆子。 薛浮性格沉稳,很少与旁人生事。平时更不屑和个小孩争吵,但这时却是露出极阴恻恻地神色来:你应该后悔,自己断的不是腿,要不然你就不会在今天碰上我。 他现在手心发痒。 非常想要打断长灯明的一条腿。 长灯明哪怕受着伤,眼前少年还比自己大几岁,但气焰竟也没被压下去,他咧开嘴笑道,那你试试看。谁会断这个腿。 虽然嘴上不停,他却很关注薛浮的动作,怕他继续对薛慈动手,面上好似只是顺口一提,我们打架,不用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吧? 这是自然的。 薛浮虽然不爽他的口气,却还是对薛慈温声哄道:阿慈先去一边坐着,不要看。大哥去打去教他做人要礼貌,马上来。 薛慈莫名得很,堪称一头雾水。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薛浮和人打架的样子,更别说和一个小孩子争执了。 目光迷惑地落在长灯明身上。 而长灯明却在捕捉到某个关键词后,僵住了。 他目瞪口呆,试探地重复:大哥? 薛浮当然很讨厌有人质疑他和薛慈的关系,他甚至恨不得公告天下,他弟弟薛慈漂亮可爱,招人喜欢。于是这时也十分敏感地回问:怎么? 长灯明说:是亲生哥哥吗? 薛浮简直大怒,压着火气:自然!我弟弟,薛慈! 长灯明脚下一软。忽然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着薛浮的手,语气诚恳:大哥! 薛浮: 长灯明: 薛浮简直绷不住自己世家公子的气质了,他冷冰冰地看长灯明,骂道:我看你好像有个什么病! 薛慈默默退开两步,心道要消化一下现在的薛浮,只是刚离开一点,便被薛浮发现。薛浮牵着他手,勉力平静下来,语气温柔:对不起,哥哥刚才有点失态。 长灯明:是的。 薛浮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准备骂他:你 大哥,长灯明真诚道,在阿慈面前,不好说脏话啊。 薛浮: 另一边,薛父的助理已经将损毁的录像修复大半。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见那天夜里的场面,薛慈是在人群中意外踉跄跌倒,而非长灯明刻意推倒。 这样就不好追究责任了。 不过薛正景还是非常迅速地决定让助理将录像收起,销毁。并决定该和长家做的文章,还是要做。 他不会让任何危险的不稳定元素,有机会再接近薛慈。 第9章 锋芒 薛父处理完这些事后,便去看两个儿子了。 薛慈和薛浮两人刚用完晚饭,训练营中没什么娱乐项目,薛慈便窝在厚被中看书。他靠在床头,小腿弯折拢起一片被褥,书便靠在腿上,竖摆着,床头灯光开得很亮。薛浮自己带了平板,坐在弟弟床头刷题,随着外面天色渐沉,也不时将灯光调亮一些,偶尔停下来再看看弟弟一眼,脸上便不自知地带出笑容来。 他弟弟太乖了。 可爱。 这样兄弟和睦的场景对薛慈来说,其实是很怪异的。但他也实在找不到理由将薛浮赶出去薛浮是临时来的,训练营方没给他准备房间。倒是每个学员安排的单人房间足够大,住下两三人不成问题,薛浮只能被迫(虽然本人看上去有些高兴)和弟弟住一块了。 这个安排让薛浮足够满意,毕竟弟弟受着伤,他哪怕睡在隔壁,恐怕也会忧心着半夜时不时掀被子来看一眼薛慈。 薛正景进门前,先在外面吹了会风,将周身的烟味散掉了。但不免的,也将阴天的冷意带了进来,他身上像裹挟着风雪,四周的空气都是湿润的,甫一进门,两个儿子便都抬头看他。 薛慈陷在被子当中,黑发随意披散开来,卷翘的睫羽沉沉垂落,肤色皙白在灯光下更显得极为柔软。他抬起头,迷茫望来,整个人都似只见黑白两色,唯独那一点唇瓣殷红漂亮。 薛父的目光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他音调低沉,询问道:下午去做了什么? 薛浮没老实带着薛慈去医疗室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不过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平素稳重的薛浮脸上还带着些微别扭神色,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甘。薛正景瞥一眼便能看穿薛浮遮掩下的小情绪,又开口问他,怎么? 目光却是落在薛慈身上,见小孩子面上整洁干净,和离开时一致,没什么受委屈迹象,略微放心些。 薛浮当然不好意思在父亲面前,再回忆一次自己被外人气到失态的场面,更不希望弟弟再回想起他丢脸的事迹。于是咳嗽一声,随意说了些和薛慈相处的事转移注意力,只是最后,还是带了点小心思般地报复说道:我见过长灯明了,他好像有些暴力倾向。这样危险的人,还是让阿慈和他少接触为妙。 薛慈在薛父进来时,注意力便被转移开。那一页的书捏在他指尖半天。这时候也干脆合上,目光落在大哥身上。 其实除去开始的龃龉,后面的长灯明可以说是热情周到。听薛慈说薛浮对训练营好奇,便带他们转了个遍,嘴上没停过,好玩生僻的地方都讲到了,薛慈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却乐得轻松不必开口,看他介绍。 不过薛浮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般想着,薛慈也没揭穿薛浮,去为长灯明喊冤。 薛正景却一幅很赞同的模样。 他说道:自然,我会让他离你弟弟远点。 薛正景和薛浮,似乎总爱提及他。 薛慈眼睫便又低垂下去,掩住了眼底的思绪。 他早不再是会为了亲人显露的一点宠爱而欣喜若狂的时候,对这种无由来的善意,甚至更多是提防和怀疑。 而这个时候的薛父还没有离开,他坐了过来,柔软的床铺微微下陷,薛父便靠在他身旁。薛慈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自己的头顶,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存在感极强。 在看《芯片》? 这本书的完整书名,叫做《超导体芯片研究分析适用并行策略》,是很多精密研究的基础,同样和现在薛家的研究方向相关。虽然是基础的工具书,薛父的书房里却还收藏着书籍初版。 薛慈在前世翻过很多遍,堪称滚瓜烂熟,也常看常新。 训练营房间中会摆上些藏书,装饰也好,督促学习也罢,很大部分都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显得太过深奥了。但是薛慈没注意到,在准备消磨时间时,便下意识挑选了这本对他来说最熟悉的书,没想到会被薛正景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