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立男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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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胸脯起伏,大口喘着气,明显是刚吵完架动过手。只见她右手腕肿胀,无力耷拉着,明显这是骨折了却不见伤疤,恐怕这以后很难把字写好了。 手段可以呀! 雁洛兮环视了周边,白墨很无辜地嘟囔一句道:“我只是拉架,劝双方冷静,君子动嘴不动手,小人动嘴还动手。” 孙辽很愤怒:“这姓邱的跑到咱沉鱼落雁撒野,口出狂言要退婚,之后还动手打人。” 雁洛兮没搭话,转向易方问道:“你想好了?确定要退亲吗?” 易方脸色煞白煞白的,厚厚的手掌握成了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咬牙道:“家主,我想好了,要退亲。” 书生顿时大怒,恶狠狠地讽刺道:“你一个粗鄙的农家子,笨手笨脚大字不识一个,凭什么敢说退婚!癞蛤蟆想吃天鹅rou,我还没嫌弃你呢,汝敢尔!” 雁洛兮都快被她给气笑了,问易方道:“可有婚书或信物之类?” 易方拿出一枚细细的银簪,“这是她家给的信物,当年我爹给了她一个金镯子。” “如果你真要想好了,家主来帮你处理此事。”雁洛兮知道这个世界,若是被退了婚,哪怕不是男子的过错,名节也会受损,所以这姓邱的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家主,我想好了,一定要退婚。”易方再次确定,态度坚决。 “好,我知道了。梁达家的,你先扶易方回房去休息吧。”雁洛兮看着梁达家的搀扶着虚弱到晃着身体前行的易方,他的眼中几乎没有了焦距,只剩下茫然。 为这种女人,真是太不值了! 姓邱的书生脸色开始不断变幻,雁洛兮了然一笑道:“既然你二人都有退婚之意,这是你家的银簪,你拿回去。把易方家的金手镯交回来,如此你动嘴又动手的小人行径我们也不追究了,自此你二人两清,各生欢喜去吧。” 姓邱的书生不服:“雁案首,你莫以势欺人!我与易方从小定下的亲事,凭什么说退婚就退婚,我不同意。” “哦?莫非这里人的耳朵都有毛病,不是你跑来提的要求?” “明明就是你,吵着说要退婚……”围着的人七嘴八舌,看着她的眼神越发不屑和嘲讽。 被泥腿子们轻视,姓邱的书生顿时就被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也不怕犯众怒了,一指几个年轻的小子们,幸灾乐祸道:“他是你们庄子的人,被退了婚,你们这些人的名声也得跟着坏掉,一群无知的农家子。” 雁洛兮看她的目光一下就凌厉了起来,姓邱的书生全身一寒,忽然觉得自己内心策划的想要得到一笔补偿再退婚的算盘被彻底看透了,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孙辽,你明天去衙门看看立男户都有什么条件?去大管家处预支出易方的工钱,直接注册独立男户。”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姓邱的书生更是傻了眼。 蓝盛法典里允许独立男户,但那只是理论书面上的东西。哪怕是富裕人家,男人也通常被认为是家庭的私产,在家属于母亲姐妹,出嫁属于妻家。如果不幸被休退回娘家,哪怕嫁妆跟着退回了也不属于他而是娘家的。娘家人再把他嫁出去或者卖掉都是可能的。 像易方这种没有娘家的男人情况就更惨了,出嫁后被休,会被送到官府办的收容所统一接活,有一次听杨大力她们聊天,说就算打光棍也不能娶收容所里的男人,风评太差。 若是婚前立了男户,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如果不想嫁可以招妻。如果和离了,他是户主财产是他自己的。出嫁后如果被休,带回的嫁妆是他自己的,靠着这个也能活下去。一方面无财无产者无法立户,而富裕人家为了闺中名声能嫁的好些,也不会去立户。 听雁洛兮如此说,就连大总管平稳都红了眼眶。她揉了揉自己小徒弟头上才长出来的软毛,大声说:“别管那些个流言蜚语,我们沉鱼落雁的男孩全都金贵,以后出嫁或招妻前都先去县衙立男户。” 姓邱的书生拿不出易方家的金镯子,雁洛兮让她在退婚书上签了字才把银簪子扔给她,被孙辽押着赶出了沉鱼落雁。 那书生讷讷的不敢再多说什么,顶着周围投射过来的各种轻视的眼神,她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红着眼睛捂着脸落荒而逃了。 考完院试折腾了几天又要回书院去继续啃书本,准备秋闱的乡试了。 “家主,大公子特意做的黄焖鸡米饭好了,去饭堂吃晚饭吧。”孙氏轻言细语,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因为可以立男户而激动的心情。 “不用了,还不饿。我与白墨先回书院了,帮我照顾好大公子,多安慰易方,盯着豆豆的功课,我十五休假再回来。”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都没时间坐到自己的大露台上喝喝茶,雁洛兮马上就得回书院了。既然要回,就早些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是自己第一天入举人班,据说晨课很早就要开始,不要迟到才好。 回到书院,雁洛兮与白墨同在举人班,却不住在一个舍区,约好第二天饭堂见就分了。 第二日一大早,大太阳才刚升起,早练的叮当声就响了起来。 “雁洛兮,快起来,出cao了。”温科长一睁眼就开始叫她。对于周山长安排她与医字科的主任住在一起,雁洛兮还是很高兴,不用跟那些小朋友同住,还能交流学术,书院对她真心不错。 晨跑,洗漱,朝食,自习,上课,午食,午休,上课,晚餐,晚自习。 书院每日的作息与雁洛兮给沉鱼落雁的孩子们的安排一致,不过,孩子们下午不用上课而是跟着劳动,学习一些生产生活的基本技能。 随着上课叮当的声音响起,夫子拿着书进来,说了几句鼓励大家的话之后,才说道:“有几位新的同窗来到我们举人班,让我们一起欢迎他们。” 新来的六位同学,四女两男。女学子在前,听说有案首还是如此姿容,掌声鼓的异常热烈。等到有男学子过来,尤其是最后一个露面时,教室里先是一片吸气的声音,随后掌声雷动,拍的巴掌都红了,胆子大的还吹起了口哨。 班里大部分都是女学子,这气氛一看就是被那新来男生的艳丽容貌吸引了。 随即六常试的主任陆续站到台上推销自己的课程,考举人,经字科与赋字科就不能二选一了,合并为经赋科,都得学。雁洛兮叹了口气,策论和诗篇都得学,这与旧时代的科举真没什么不同了,应该说其实更难,因为还要选副科。 这个是必选项,她直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递了上去。 法字科与礼字科的主任,口若悬河,把律法与朝拜祭祀礼仪甚至征伐礼仪讲得天花乱坠,选这两科的学子最多。算字科和医字科,主任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两科偏难选的人不多。到了骑射科,科长也不愁人因为凡是今后以武入仕再参加武举的学员,这是必选科目。 科长们收了学生们的报名单准备回去安排课程。 第一天书院只是安排课程不算紧张,雁洛兮先去养性阁借阅要用的图书。历届案首的优秀范文集及国子监祭酒们的讲学笔记,还有一些翰林学士对《孝经》、《论语》、《礼记》《左传》、《诗经》和《周礼》的各种解析都是非常抢手,她得先选了尽早读懂记住。之后还有《议礼》、《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等篇需要熟读,给她的时间不过是这个夏天而已,还是非常紧张的。 挑好了书,她人还没跨出养心阁的门就被法字科主任堵了个正着。林科长年纪大约三四十岁,治的律法,正经的进士及第,她的课在书院里非常抢手。 林科长见她没选自己的课,又看过她县试、府试和院试的卷子,所有律法题无一处错误,不选律课绝对属于态度问题,便拦住雁洛兮道:“你虽考了小三元案首,但毕竟来书院的时间太短,不可自满,还是要系统学习,我可以给你补上名额。” 雁洛兮应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基础弱,时间紧,所以只能忍痛割爱,以后就不参加律法科的乡试了,把精力都放在经赋和算医科上。” 林科长眼睛一瞪道:“胡说!你的考卷我都看过了,所有律法科类的考题无一处错漏。明明是强项,怎可放弃。明天下午的律法课不许迟到。”一甩袖子林科长气鼓鼓地走了。 “强项个屁呀!算和医科才是真强好不好!” 雁洛兮叹口气,无奈地抱着书往宿舍跑,背律法类条例还好;若被拉着背那些个朝拜祭祀礼仪……左一步右两步……叩头…她就真疯了!哪怕自从她融汇贯通了全古文形式的雁医天道,背书的压力还真不大,那她也得疯! 一路顺畅,没有碰到礼字科的主任,那个古板周正的陈科长,雁洛兮哼着歌打开房门:“一步两步摩擦,一步两步摩擦,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在这光滑的地上,我摩擦……摩擦。” “听听,温科长听听,这都唱的什么?还魔鬼的步伐!不学礼无以立,案首也不行。” 雁洛兮一进门顿时吓了一跳,讶然行礼:“陈科长?” 陈科长哼了一声道:“年轻人,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礼记.曲礼》如实说。” 这个年纪才考过秀才,就算得了小三元的案首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若她真有出息,二十岁就能拿下进士呢?想到这儿,陈科长指了指她手里《礼记》和《周礼》的翰林解析篇手记,道:“罢罢,你前三次考试的三处错漏皆在礼篇,还敢不选课!?明天上午来上《礼记》课。”陈科长一脸惜才心切的表情走了出去,也不在意雁洛兮的礼仪基础是否真差?大不了开个小灶盯得紧些。 雁洛兮呜咽一声趴到床上:“《礼记》与《礼仪》可不是一回事。” 温科长笑着安慰道:“别自苦啦,骑射科主任让我给你带话,明早的晨练可以直接去骑马射箭。”她在心里窃笑,别的不知道,但蓝盛朝的医科状元早晚是她的学生。 太好啦!总算还个意外之喜。骑马射箭可比绕着院子跑步有意思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