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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这么多年来,?痴缠着楚御衡,紧着楚御衡的是他,最后痛而放手的也是他。 可如今二人对峙之际,更为悲痛的居然是楚御衡。 “朕怎是来捉你的……朕只是想带你回去罢了。”黑衣男人以手遮面,看不清神色, 容暮先前见楚御衡时骤然而起的寒意,突然被这人出口的话语引出胸膛中鸣动着的怒火。 “可陛下嘴里的带草民回去,同捉草民回去又有何区别?” “怎会没有区别?”楚御衡微顿,下一瞬蹙眉,“你我二人怎能用‘捉’这字?” 容暮微挑起唇角,眼中沁出别样的疏冷:“可草民无诏私自弃官,陛下也不恼?” 容暮的弃官就像一把刀正中楚御衡的胸口。 时至如今,楚御衡还在为自己之前因闻栗的存在而疏远容暮自责:“朕当然恼……可朕却更加欣喜阿暮你还活着。” 言语间,楚御衡身上还需容暮仔细观摩才能品出的脆弱感,如今笼罩了这人的周身。 容暮心湖微扬,闻言移开视线,侧面而去。 男人的示弱让他有些不知所错。 楚御衡却极为敏锐地察觉眼前人此刻的心软。 恍惚间,楚御衡似乎忆起容暮素来如此,善心怜惜着周围的人,三年前旱灾时,难民逼近灏京也是容暮倾尽了家财去施粥…… 对素不相识的人都能如此用心,那此刻阿暮若多稍稍怜顾着他,是否就愿意跟他回灏京去。 半屏着呼吸,楚御衡黝黑瞳目闪过几缕深意,面上却表现的惨淡,眼角的湿红愈发扩散,像极了受伤的巨兽,在兀自舔拭伤口。 “阿暮……一年不见,朕想你了,而你假死逃出灏京之事,朕可以既往不究。” 只要容暮能回来。 他再也不能忍受容暮不在他身边的光景了。 可容暮却被这一句“既往不咎”翩然惊醒。 即便楚御衡这回不处置他弃官私自出京的罪责,那以后呢? 倘若有朝一日,他同华家的关联暴露于世间,朝堂上的丞相居然是被皇家贬谪打压的华家之子,楚御衡又会怎么处置他。 打压的华家人,重用的也是华家之子…… 白袍下,容暮的身形标准而清瘦,冷淡的矜持之中,想明白了的容暮笑意不达眼底:“陛下不能这么复杂,草民有罪,陛下可就地处罚,何须还让草民回一趟都城灏京。” 本无此意却被突然被堵了话的楚御衡:? 好半晌以后,楚御衡才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的身子骨已经在江南养得差不多了,朕当真只是想带你回灏京去。” “可草民没好。” 清浅打断了楚御衡即将出口的话,容暮如玉一般的骨节搭在胸口白净的衣衫上,轻轻按了按曾经重伤过的地方:“草民这里还是疼的。” 如月光一样清寒的嗓音倾泻在冬阳里,容暮放下手臂的斯文动作里还张扬着些许锋利:“即便草民现在身上的伤是痊愈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可草民还是会时不时在夜不能寐,就好像一闭眼就会回到过去的那般不快乐的日子,犹如刀绞。” 楚御衡不可思议的看着容暮。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容暮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依靠,可到头来容暮在他身边却这般不快活。 “阿暮你……在朕身边竟过得不快活么。” 容暮看着双目赤红的楚御衡,默默叹了一口气。 若是之前的容暮,此刻应当会心疼楚御衡,但现在的容暮看到楚御衡这副模样只觉万分无奈和沉重。 “要草民说真心话吗?” 看着楚御衡如鹰一般的眼,容暮字字如寒刃:“回京后的每一日,草民每时每刻都不快活。” 从见到闻栗起,到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原来对华家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远远的戍守在边关的华老将军,如今壮志难酬的华淮音。 而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楚御衡对闻栗的纵容,楚御衡准许了闻栗的人马侵入他的丞相府。 吃过的苦不可回头再尝。 如今怎么仅凭楚御衡的三言两语,自己就回头再吃那苦。 当下容暮指腹圈绕起的袖摆打着卷儿,乌睫遮住了他明朗的眼,容暮看着似在悲拗里的黑衣男子,言语认真:“于公而言,陛下就可曾想过倘若草民回京,那些百官和朝臣该当如何,草民私自逃官触犯龙颜,假死出京的行径便已足以下狱,即便陛下可对草民既往不咎,但有法则不可行私,然法则不法,陛下的威严和律法的威严又何在?” “可你是阿暮,有朕在,有谁会让阿暮你身陷囹圄?” 君王一言直让人噤若寒蝉,容暮却忽地笑了:“可于私而言,草民回灏京也必然不会过得快活。” 不快活几个字反复游晃在楚御衡耳侧,楚御衡好似听不懂容暮是何意思一样:“你当真已决心不回灏京?” “不回。”容暮不徐不疾地回应着,躬身伏礼间多了些冷冽,“愿以此身行万里路,还望陛下就此放过。” 容暮的一句“放过”宛若远行人临行辞别一般,楚御衡手背上筋脉狰狞,纵使心痛也面上不显,但楚御衡依旧被掀起翻江倒海的酸涩。 这人昔日给他的唇瓣喂了多少的蜜液,当下所说的话就在他心口留下多少道的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