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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 第19节

    她坦白:“现在看来,近三年,我的确实现不了这个梦想。”

    克劳斯承认:“三年时间,对一个现在还需要读书的女大学生而言,的确有些难度。”

    “所以,我换了个目标,”景玉的腿搭在他背上,脚后跟蹭了下,仰着脖颈,目不转瞬地看他,“克劳斯先生,我想我现在或许可以上亿万富翁。”

    从下车后,两人始终用中文交谈。

    对于熟悉中文的克劳斯先生而言,区别’当上’和’上’这两个用法并不难。

    景玉贴近他,她问:“慷慨大方的克劳斯愿不愿意帮助实现我的小小梦想?”

    克劳斯手指插入景玉发间,自后脑勺抓住她的头发,微微往下拽,强迫景玉仰脸看他。

    “甜心,你现在喝了酒,”克劳斯微笑着说,“男人并不应当去占一位醉酒后淑女的便宜。”

    景玉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

    醉酒后的人,的确不能视作性同意。

    电影和小说中的什么酒后乱性,全是假的。

    真正喝醉酒后的人不会失去理智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借酒做什么事情的人,纯粹都是在耍流氓。

    酒精不会让一个人变坏,但会放大原本的劣根性。

    喝了酒后的克劳斯仍旧保持理智。

    “你现在不清醒,”克劳斯礼貌地拒绝,“虽然我现在的确很石更,但可以等你醒来。”

    “晚安,我的贪财小龙。”

    景玉松开领带:“晚安,克劳斯先生。”

    -

    这次的狩猎地点是屈夫霍伊泽山脉,这个并不是很高的低缓山脉,被茂密的森林植被覆盖,人口稀少,公共交通也并不发达,但有着宽阔平坦的自行车道和公路。

    德国人酷爱骑行,不过在未来的一周,都不会有骑行爱好者想要骑自行车过来旅行。

    狩猎季要到了。

    德国实行的是生态狩猎,数量过多的鹿群会严重影响森林的生长,破坏农场、植被。而在绝大部分欧洲国家中,森林权是高于鹿权的。

    每一年,在鹿群影响到植被覆盖率时,政府相关部门都会计算出鹿群的繁衍数量,再定下一个需要射杀的数量,邀请猎人过来狩猎,捕杀固定数量的红鹿。

    这项运动听起来有些野蛮、血腥。

    克劳斯拥有着合法的持枪证,狩猎证,他有一柄保养极好的枪支,还有头枣红色的、漂亮的马,以及训练有素的猎犬和猎鹰。

    景玉没有骑过马,她也并不想跟着克劳斯去射杀红鹿。

    他们住在半木结构的房子中,内部全是木质结构,酒窖里藏着36种葡萄酒,还有当地特色的羔羊rou片配菜豆、土豆馅饼和腌渍牛rou。

    景玉只有一个想法。

    德国果真是美食荒漠。

    她对这些特色美食的兴趣远远不如这房子的温泉浴池高,当克劳斯和他的同伴去狩猎红鹿的时候,景玉在温泉浴池中一边敷着面膜泡澡,一边听着新闻和广播剧。

    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她。

    外面的人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尊贵的克劳斯先生唯一女伴。

    等到天色已经黑透,克劳斯才骑马回来。

    他猎杀了两头红鹿和一只野猪,收获颇丰。

    两头红鹿都是壮年,角很漂亮,子弹从它们的头颅穿过,一枪毙命。

    干净利索的手法。

    克劳斯穿着深绿色的猎人装,棕色的皮靴,这种穿在其他人身上会灰扑扑的衣服,到了他身上却有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凌厉美感。

    漂亮的金色卷发都在帽子下面,这让他看上去有种与平时不同的不可亲近感,好像高悬的月亮。

    “过来,”克劳斯邀请景玉来看自己的战利品,“这对角漂亮吗?你想不想拿它做装饰品?”

    景玉闻到了鹿血的味道,这让她有些反胃,想吐。

    “不,先生,”景玉说,“我不喜欢这个。”

    克劳斯侧脸看她,慢慢地摘下黑色的手套。

    景玉不喜欢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她知道这是为了保护生态的合法狩猎,她并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也没有什么同情心。

    她充分理解并支持这项为了生态平衡的狩猎运动,也知道克劳斯做的事情有助于当地的森林植被。

    但是,但是。

    她看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她都没有亲手杀过鱼。

    克劳斯应该理解不了她这种奇怪的念头,景玉想。

    她避开克劳斯的视线,当克劳斯走过来拥抱她的时候,她感觉克劳斯身上也有着浓郁的鹿血味道。

    晚餐有一道红鹿rou,是克劳斯亲手猎杀到的,景玉只勉强吃了一小块。

    在德国中,考取猎人执照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女性,女性的优秀专注力和理性,让她们能够更好地胜任这项工作。

    参与这场围猎的也有很多英姿飒爽的女性,有个叫做丽萨的女性猎人,和景玉聊的很开,还给景玉看她的号角。

    狩猎结束后,丽萨会负责吹响号角。

    只是景玉还想着那两头红鹿,这导致她没办法进食。

    克劳斯吃的很多,他今天消耗了很多体能,需要鹿rou来补充。

    晚上,景玉做了噩梦,出了一身冷汗。

    当她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克劳斯正守在床边。

    他穿着黑色衬衫,没有系领带,将景玉拥抱住,耐心地问:“甜心,你梦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景玉搂着他的胳膊,“我很害怕。”

    她想不起来梦里究竟是什么,好像是浓密的雾,她一个人在浓雾弥漫的森林中走,找不清楚方向,没有南北。

    “你已经安全了,别害怕,”克劳斯轻拍她的背部,问,“想看看沉睡的森林吗?”

    景玉茫然抬头看他。

    “现在吗?”她确认,“现在去?”

    克劳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克劳斯开着他的黑色库里南载着景玉沿着车道进入丛林深处,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虽然景玉知道这里并没有狼,却还是有些忐忑。

    夜晚沉睡的森林就像是古老的神明,景玉透过窗和车灯,能看到静谧的森林,趴在车窗上,隔着玻璃,繁星万千,星河璀璨,丛林寂静,隐约能听到动物的声音,这是在城市中看不到的明亮星空。

    只属于野外、丛林、河流,这古老的大自然。

    克劳斯将车子停在道路旁边。

    他进入了后排,打开车内的灯光。

    当景玉看到克劳斯取出随身配枪的时候,吓得叫了一声,手搭在车门上,摸索着开门的地方。

    “别怕,”克劳斯轻松将枪递到她手中,“我不会伤害你。”

    这不是猎人打猎时使用的手动拉栓步|枪,而是一把漂亮的、银色的小手|枪,防身用的。

    景玉第一次触碰到手|枪,愣了几秒,才握在手中,仔细看。

    “七年前,我考取了猎人执照,”克劳斯坦言,“我喜欢追逐和猎杀猎物的感觉。”

    景玉的指尖停留在枪管上。

    “当然,我也有必须要遵守的准则,不能射杀幼年动物,不射杀怀孕或者哺乳期的动物,不会射杀动物头领,”克劳斯说,“射击必须精准,一枪毙命——倘若没有打到要害,受伤的猎物有可能逃离,因为伤口感染或者无法捕猎而死亡。”

    景玉说:“我不是你猎人学校的学生。”

    克劳斯露出一个宽容的笑:“当然,你是我的龙宝宝。”

    景玉身体瘦小,她轻而易举地挪到克劳斯的座椅旁,骑在腿上,面对面,手中的银质枪精准抵在他的胸膛上。

    只隔一层黑色衬衫。

    全程,克劳斯始终纵容地看着她,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

    哪怕当枪口抵到他心脏处时,他的呼吸也没有乱。

    景玉盯着他的绿色眼睛:“先生,您不怕我开枪吗?”

    “你为什么开枪?”克劳斯微微偏脸,金色卷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神明,“杀了我,以后谁付给你这么多钱?”

    景玉:“……”

    他说的好有道理。

    “况且,”克劳斯从她手中将枪拿走,把玩了两下,笑着说,“你都没有上膛,还想怎么发射子弹?用你可爱的意念吗?”

    克劳斯耐心地将枪随手拨弄几下,景玉听到细微的、机械碰撞的声音。

    他教着景玉:“下次拿枪威胁人之前,记得先装子弹、上膛,拔保险栓。”

    景玉一句明白没有说出口。

    因为枪管拨开裙子,贴着腿,威胁意味满满。

    这银质的金属质感明显,冰凉。

    克劳斯温热的手掌精准无误地掐住她的后颈,要坐在他腿上的景玉保持着与他对视的姿态。

    “看我,”克劳斯问,“这才是威胁人的正确姿势,学会了吗?”

    景玉说:“大概会了。”

    只是她的心脏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豪无生命的机械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而更令她恐惧的是它所代表的死亡含义。

    但凡有个不小心。

    但凡擦枪走火。

    克劳斯的大拇指摩挲着她后颈处那一粒痣:“schie? und tot!,一击必死。甜心,这是猎人的猎杀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