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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第52节

    容厌皱眉道:“你……”

    暗箭瞬发。

    暗卫挥剑格挡。

    晚晚看着暗箭被挥开的角度,计算好方位,直接扑到他身前,让他拉了个空。

    她柔软的身体蓦然撞入他怀中,容厌只来得及抱住她。

    他眼眸忽然睁大。

    那么近的距离,他看得清……

    迎面撞入他身前的,除了晚晚,还有一支箭……扎进了她背后。

    所以,她这是给他挡箭?

    怎么会?

    晚晚身体软倒下去。

    容厌神情空白,立刻抱住她,顺着她软倒下去的力道跌下。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

    晚晚疼得身体颤抖,脸色苍白一片。

    容厌小心地抱起她,冷寒的声音强硬地压着一丝颤,道:“不用留活口。太医令,去请太医令!”

    他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地舍弃原来一切安排。

    容厌推开了脑海其余的谋算,只冷静地抱着她,小心避开这支箭,不再在此处控制局面,直接在禁卫掩护下往外走。

    寻到一处干净的房间,立刻冲进去,“准备热水、剪刀……”

    晚晚扯了扯他衣衫。

    容厌沉声道:“别怕,没事的……”

    晚晚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虚弱极了,眼眸因水光潋滟而显得格外明亮。

    容厌尽力维持着冷静,道:“晚晚,别睡,和孤说说话,太医令马上就会来了,他擅长外伤,你会没事的。”

    晚晚失血太多,浑身湿透,向来嫌热的她,只觉冷意透骨。

    她眼睛也湿透,像是大哭过了一般。

    不到半个时辰前,他掐着她的脖子,还要杀了她,威胁她,让她很不喜欢。

    他那一刻其实真的是想要放弃了的。

    他不想尝试,得不到就得不到,也不屑于去争取。他不信他喜欢了便收不回,他不会在一个只有虚情假意的人身上花那么多心思。

    可是……

    她为什么要为他挡箭?

    他是想要她千万倍偿还他的喜欢,可是……

    她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她应该把他推出去,让他死了才是。

    晚晚面容似哭似笑,唇角扯开,一张口,便有血往外涌。

    那么美的容貌,此刻也被鲜血染得凄厉可怖。

    她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太小,容厌僵硬着低下头去听。

    他听到她微弱的,还带了颤音和哭腔的声音,道:“陛下,晚晚……没有力气,去扮成阿姐……”

    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胭脂斑驳,是她扮作叶云瑟画上的妆容。

    她还听了他的话,扮作叶云瑟。

    容厌呼吸颤了颤,眼眶泛红,“没有,没有叶云瑟……孤想听的是你的声音。”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紧,看着她心口的箭。

    这支箭的位置……

    他的手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不可以……不可以。

    晚晚视线慢慢放空,看着已经明显是强撑着的帝王。

    她软下的手从他僵硬的手掌中滑落。

    容厌看着她似乎有着微微笑意的眼眸。

    像是悲伤,也像是与他道别。

    他忽然心慌起来,立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捞了个空,他往下重新又握住她。

    他的手很冷,此时却想用他的温度去暖热她。

    容厌什么也不想考虑了。

    不论是他对着她的傲慢,什么想要她偿还,那点骄傲、任性和斤斤计较……此刻通通都退散出去。

    ……她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消失,会再也不存在。

    容厌握紧她的手,垂下的眼眸瞳孔缩紧。

    她终于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向来将他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冷淡伪装,此时一层层卸下,剥落。

    这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近乎极致的空白,理智和情绪拉扯到崩溃,她终于看到容厌眼里的情绪。

    一片空白的茫然深处,是他克制着,却又小心翼翼弥漫开来的……

    恐惧。

    第31章 千万绪(一)

    叶晚晚昏迷的第十九日。

    关雎宫中, 白术和紫苏都已经习惯陛下每晚来关雎宫里。

    嘉县那场刺杀当晚,娘娘宿在陛下房中,她二人便也没有在旁边伺候。

    夜半, 嘉县忽地起了一场暴|乱, 随后燃起滔天大火, 将刚收整出来的一片屋舍悉数烧毁, 而灭火期间,她们却得知……娘娘为陛下挡了箭,太医令正在拔箭, 生死未卜。

    紫苏当场呆住。

    等到白术哭出声跑出去,她才反应过来。

    可她二人那时甚至不能靠近娘娘所在的那处院落, 陛下已经将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封锁起来。

    直到几日后, 启程回宫, 一路走的是比马车更加平稳的水路,她们求见了许多次,这才有机会看一眼晚晚。

    她昏迷着,脸色雪白, 侧卧着被陛下抱在身前。

    容厌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可两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胆战心惊, 下意识不敢在他面前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真正能生杀予夺的镇定和平淡, 他也不曾收敛这股气场,一路上, 让人见之胆寒。

    随后只记得, 即便是在船上,每日的刑讯和血腥味便没有断过。

    一直等到回到关雎宫, 娘娘还没有醒来。

    太医令说,那支箭入体不深,却带了毒,他回到宫中便能有法子尽快解了,之后只要她能醒过来,便没有大碍。

    可回宫了、毒解了,她还是不醒。

    容厌看了眼天色,暮色四合,又到了晚上,还有几个时辰,叶晚晚便昏迷了整整二十日。

    白日里,他将皇宫最后几处防卫也重新布置完成,金吾卫、暗卫、机关、奇门,若说先前的皇宫是靠着他的威仪和层层禁卫管控,如今则像是又被加了好几层禁制,真真正正做到,整个皇宫,只要没他点头,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也飞不出去。

    皇宫这几日也被清洗出来了许多人。

    宫中本就各股势力错综复杂,他本来没有理会,只要不触碰他不想让人触碰的,他乐得看那些人乱斗,可这回,那些各自有主的宫人,要么直接失踪,要么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只能在最外围做些浣衣洒扫的苦事。

    人心惶惶中,容厌每日平静地布置着皇宫,批复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折子、密函。

    一个皇朝的事情太多,往日,大小事宜也并非全由他一人处理,无伤大雅的小事,交给合适的臣下去处理,再给他汇报也无妨。可如今,所有政务全都到了他面前。

    他用了最直接的办法,要自己来从细微处分析,尽快将动手的楚氏余孽连根拔出来。

    往日他喜欢慢慢收网,甚至像这回,还可以给他们一些甜头,可如今,他不想了。

    整个大邺,最好能平平静静下去。

    这日全部布防完成,他倒也用不着再在御书房部署到深夜,踏着夕阳拉长的影子,又来到关雎宫中。

    寝殿中的白术和紫苏退下,容厌走到晚晚床边,垂眸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叶晚晚。

    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最开始那几日,箭上的毒未解,她整个人肤色苍白,唇上却泛着乌色,如今,毒已经解了,她背后的伤口也在愈合,甚至面色也有了些许血色。

    可她还是不醒。

    睡着很舒服吗?

    为什么那么多日了,她还不醒?

    这是她昏迷以来,第二十个夜晚。

    容厌看着晚晚,和过去那么多天里一样,静静地看着,脑海里第无数遍复盘着从第一次见到她到今日的每一刻。

    好像一直都是他在逼迫她,她一开始还不敢太出格,自从她咬了他那口之后,才开始明目张胆反抗。

    她在没有神智时说,她是不是一辈子都自在不了?

    她挡箭时看他那仿佛告别一样的眼神。

    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在他脑海中一寸寸切割,分析,试图找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