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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缠春山 第64节

    百里息听了郁岼的话,只觉五内焚烧如火,冷笑一声,嗤道:“做梦。”

    郁岼似乎已有预料,听了这话反而笑了出来,“那大祭司准备如何处置蝉蝉呢?是要杀了她?还是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似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百里息的怔住。

    把她留下做什么呢?他尚不能彻底原谅殷芜,那便无法对她如旧,便要折腾自己折腾她。

    “上次我见她时,见她似有些畏冷,茜霜也说她身子弱,大祭司便是念着她日夜兼程去桐潭州寻你的情谊,也不要折磨她。”其实郁岼多年来一直暗中观察百里息,对他还算了解几分,说不让他折磨殷芜,实际是在激怒他。

    可百里息未怒,只问:“你想说什么?”

    百里息的情志出乎郁岼的预料,他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桐潭州堤坝塌毁之前,蝉蝉便让我派人暗中查探,查明是哪处的堤坝被动了手脚,我虽不知她如何知晓百里睿的计划,但她所有的谋划都是要维护大祭司,从你入桐潭州开始,我黎族族人便远远跟随,大祭司即便因蝉蝉的隐瞒而动怒,也应平心静气想一想她的好处。”

    第64章

    殷芜已经六七日未见百里息的面, 这些日子厉晴和江茗日夜不离她的身,有时半夜迷糊之时也能看见厉晴在看她,殷芜有时吓得一激灵, 她丧气地想:百里息怕她自戕,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日她就被吓死了呢。

    两人不见面, 不说话,心里的隔阂怎么能解开呢?殷芜想见百里息,可这话传过去却迟迟没有回音。

    这日殷芜准备就寝时,厉晴竟说百里息请她去临渊宫。

    等殷芜站在了临渊宫门口,便又有些退缩,她憋了一肚子的话, 道歉的话, 解释的话, 保证的话,事到临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

    “我进来了。”殷芜敲了敲门, 推门进去。

    殿内只点了一盏灯,百里息背对她站在窗前,身上穿着洁净无瑕纯白道袍, 头发披散, 姿态闲适慵懒。

    殷芜心跳得有些快, 察觉出他今日似与往日不同, 不免希冀他已原谅了自己,心中便越发患得患失起来。

    “大祭司。”她低低唤了一声,“殷芜错了, 再也不敢有事欺瞒大祭司了。”

    百里息未动,似在思考什么, 半晌终于开口:“瓶子里装的药名唤‘如梦’,服下之后,不管什么人都会变得诚实可信。”

    殷芜愣了以下,随即明白了百里息的意思,心中不免酸楚难过,她红润的唇瓣血色退尽,她想问百里息为什么不信她,可又因内心愧怍,话便似一团棉花塞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她觉得委屈,可她是犯错的那个人,她没有资格委屈。

    一滴泪从腮边快速划过砸在地上,殷芜没再为自己辩解,她拿起瓷瓶倒出“如梦”,闭眼吃了下去。

    吃了“如梦”,他该信她讲的话了吧,只是万一他知晓自己是重生的,会不会一把火把她烧了……意识抽离之际殷芜想。

    百里息回身,对殷芜柔声道:“阿蝉过来。”

    少女有些茫然,空洞的杏眸打量着他,随后走了过去。

    百里息牵住她的手,指了指阴云密布的夜空,问:“月亮好看吗?”

    殷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迷茫被疑惑所取代,娇声娇气道:“阿蝉看不到月亮。”

    “嗯,乌云盖住了月亮,阿蝉看不到。”百里息低头吻住她的唇,先是温柔缠绵,随后却似故意惩罚她一般加大了力气。

    殷芜的眼神是茫然的,玉色的手搭在百里息的肩膀上,柔顺听话,可后来渐渐喘不上气,便想往后躲,可根本躲不开,只急得掉眼泪,蝉露秋枝,让人看了便生怜惜之情。

    百里息放开她的唇,低头舐去她的一滴泪,“阿蝉的泪是甜的。”

    殷芜瘪了瘪嘴,委屈巴巴:“阿蝉喘不上气,阿蝉难受,息表哥欺负阿蝉。”

    “阿蝉喜欢息表哥吗?”

    少女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细数起他的好处来:“别人要放阿蝉的血,息表哥拦着不让,别人欺负阿蝉,息表哥也护着,阿蝉被藏在黑漆漆的墙壁里,也是息表哥将阿蝉挖出来的……”

    她还要再说,却发现头脑有些混沌,抬眼内疚看向百里息,“还有……还有阿蝉想不起来了……”

    百里息解开她系发的绸带,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哑声道:“阿蝉亲我。”

    他身材高大,殷芜只到他肩膀,于是她垫着脚仰头去吻他,认真又可爱。

    可是一直仰头很累,少女拉着他的脖子,让他靠近自己,免得自己太累。

    可终究还是累,殷芜便不亲了,她委屈地指了指床榻,“去那边好不好?”

    于是百里息任由殷芜牵着去到床边,她坐在床沿,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坐这里。”

    他没坐下,单膝跪在殷芜面前,双手支在殷芜身侧,等着她亲吻。

    殷芜笨拙又稚嫩,却很认真,百里息心里似有一只猫在挠,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拿回了主动权,他按着殷芜的头肆意索取掠夺,最后将人亲哭了。

    少女哭着推拒他,委屈得不行:“阿蝉难受!”

    百里息抬头,眸中染上一抹暗色,他的手指缓缓握住殷芜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便折断她的生机。

    可少女茫然无知,她抽泣着踢了他一脚,“息表哥以前很好,可最近对阿蝉不好,总欺负阿蝉,阿蝉难受!”

    “嗯。”他的手收紧一些,殷芜的呼吸便有些艰难,粉白的脸被憋的通红,一双眼却懵懂地看着他。

    不如一起死了……

    百里息阴暗地想。

    这世界对他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殷芜给了他希望,却又告诉他希望是假的。

    人人都说大祭司孤傲,其实他是自弃自厌到了极点,只不过没有死的理由,如今有了。

    先杀了殷芜,再自杀,算是殉情,似乎也是不错的归宿。

    殷芜挣扎起来,guntang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终于唤醒了他的一点柔情。

    他松了手,殷芜却吓得后退,脸上都是惊恐之色,“息表哥要杀阿蝉……”

    “没有。”他手指灵巧解开殷芜领间的宝石扣子,拨开衫子,人也欺近了殷芜,“息表哥没想杀阿蝉,息表哥不舍得。”

    他想,可他实在不舍得。

    可不杀她,他又总是心痒难耐。

    欺骗他的人都该杀,这个念头总是在他脑中徘徊不去,勾着他去杀她,去折腾她,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真的伤了殷芜,他既揭不过这一页,就不能留殷芜在身边了。

    她离得远些,他摸不到寻不到,她才是最安全的。

    殷芜被堵在床角出不去,只能哭眼抹泪在那嘟囔:“息表哥要杀阿蝉。”

    她看起来十分伤心,百里息伸手沾了沾她眼尾的泪,用指腹轻捻了捻,心知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这样相对的时候了,一股陌生的情愫自心底弥散开。

    “息表哥错了。”殷芜服下了“如梦”,不管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都不会记得。

    他让殷芜吃“如梦”,也并不是真要审问她,只是不想让殷芜知晓他的卑劣龌龊,知晓他的……心意。

    若知晓了,她怎么能安心开始全新的生活呢。

    他靠在床壁上,手掌握住殷芜的小臂,哄道:“阿蝉上来。”

    美人垂泪,眼中还有埋怨之色,乖乖被他扶着坐了上去,可心里还是不高兴,不肯正眼瞧他,低声嘟囔:“息表哥不喜欢阿蝉,就喜欢作弄阿蝉。”

    百里息眸光落在虚空,叹息一声,决定在无人知晓处放纵一回,“我喜欢阿蝉,爱慕阿蝉,想和阿蝉做长长久久的眷侣,可我天生命格凶恶,杀亲弑父,和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总想着阿蝉骗了我,害怕有一天会伤害阿蝉。”

    少女终于正眼瞧他,意思是让他继续说。

    “人虽然不清醒,却一点亏也不肯吃。”百里息哼了一声,简直要被殷芜气笑了,却继续说,“阿蝉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人比阿蝉好。”

    他不吝夸赞之词,看着殷芜由哭转笑,再次图穷匕见。

    “阿蝉喜欢息表哥吗?”

    “你不掐阿蝉,阿蝉就喜欢你。”殷芜回答得十分干脆。

    百里息噎住,但很快平复好心情,诱骗着殷芜投怀送抱,“息表哥觉得孤独,阿蝉能亲亲息表哥吗?”

    殷芜被他哄着献上唇,亲一下便抬头问一句“现在呢”,百里息哭笑不得,将她抱在怀里,“阿蝉让我抱一抱,就不觉得孤独了。”

    殷芜被他抱在怀中,只觉温暖舒适,将头搁在他的臂上昏昏欲睡,不久便彻底睡熟了。

    殿内安静,百里息的手掌放在她的脊背上,柔香满怀,他有些不想放人了。

    少女脸颊白腻,枕在他臂上的那一侧被压得有些变形,睡得却香甜,他心底忽就充满了戾气,伸手捏住了殷芜的脸颊,将殷芜的脸都捏得变了形也没松手。

    殷芜呜咽了一声,百里息便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

    殷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脑袋闷痛,掀开床帐竟看见百里息坐在书案之后。

    她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心中不免忐忑,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百里息抬头看她一眼,淡淡道:“可还有想做而未做之事?”

    殷芜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有些心慌,诚实回道:“殷芜别无所求。”

    百里息“嗯”了一声,在书案上的文书上盖了章,又将文书递给殷芜,道:“你既已达成所愿,便拿着通关文书,同郁岼回冠州去,以后再不准入京。”

    殷芜脑中闷痛,呼吸有些急,她不接那文书,忍着酸楚问:“你要我走?”

    男人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似深潭冷月,疏离淡漠,反问:“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即便我厌弃你了?”

    “厌弃”两个字砸在殷芜心上,把所有的旖旎绮念都压了下去。

    可即便这样,她依旧不想走,她甚至还想留在百里息身边好好弥补,她斟酌着想再开口。

    “男女欢爱不过人的本性,我既已体会过,便不会眷恋,我幼从师傅之训,窥见天地,今后将修身积幸,守戒持心,不愿误你韶华,至于圣女的身份你不必担心,你走后我自会处置。”他似一个不沾凡俗的仙人,殷芜若再同他说男女小爱,便是坏了他的修行。

    她从上到下被泼了一盆冷水,那一点心思算是彻底歇了。

    只是心中实在难过,忍了又忍,眼泪到底是没忍住。

    “阿蝉……”她声音艰涩,后面的话难以成言,呼吸了几次才勉强能开口,“殷芜卑劣,已误了大祭司,不敢再扰大祭司的清净,只愿大祭司自此所求如愿,岁岁常安。”

    她微颤的手接过那通关文书,想保住自己最后一点自尊,忍了又忍,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站住。

    她想将极乐蛊的解药方子给百里息,可袖中竟没有,她来之前分明就放在袖子里的。

    百里息心虚看向了窗外。

    殷芜却急了,她将袖子翻了个遍,却没找到药方,正急得想哭,却在腰间摸到了方子,虽心中觉得奇怪,却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想了。

    “殷芜蒙大祭司庇护,自此一别,无以为报,奉以此方,望大祭司不弃。”她将药方双手递上,却不敢再看百里息的眼睛。

    手中的药方被抽走,百里息声音低沉慵懒:“好。”

    殷芜的力气似随着药方被一起抽走了,只觉得脚下虚浮,她无法再面对百里息,屈膝行了礼,“殷芜拜别大祭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