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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知肚明,这必定是圣上的安排。可既非逢年过节,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大日子,好好的,放什么烟火? 第二日一早朝会前,相熟的朝臣聚在一处低声议论,还有人问到陈景这里。 陈景昨夜被烟火声响惊动后,披衣起身,隔窗看了会儿,想到裴承思先前下令恢复东华门处的市井,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但他并未多言,只推说不知。 放个烟火,说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寻常人谁也不会专程为此找皇帝的不痛快。偏偏有位上了年纪的御史,像是生怕裴承思走了先帝的老路,早朝特地上疏,劝他不可铺张浪费。 裴承思早就料到难免会有这么一出,也没恼,直接应了下来。 这事便轻而易举地揭过去,朝堂上转而商议起旁的政务。倒是后宫之中,仍有人为此耿耿于怀。 那场烟火引得不少宫人凑热闹,栖霞殿这边,也看得清清楚楚。虞冉只觉着如鲠在喉,被侍女反复劝着回了寝殿,却依旧一宿都没能歇好。 直到第二日,宫人打听消息回来,知道裴承思昨夜仍旧是宿在紫宸殿,而非清和宫,她才终于好受些。 “嬷嬷,你从前劝我耐心等候,可都这么些时日过去,圣上却依旧心心念念着皇后……”虞冉按了按心口,蹙眉道,“再怎么等下去,说不准等到的不是圣上厌烦,而是他二人和好。” 梁嬷嬷看出她的急躁来,暗自叹了口气:“娘娘若是与皇后相处过,就会知道,她这个人外柔内刚,不会轻易回头的。” 虞冉仍旧不放心:“万一呢?” 梁嬷嬷被这话问得噎了下。 毕竟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就算她心中认定了云乔不会低头,也不敢真将话说死。 虞冉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不妥,只是情急之下,管不了那么多。她揉搓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梁嬷嬷有些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这些时日下来,她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致猜透了裴承思的心思。 非要说的话,虞冉进宫就是个错,曾叫她欣喜的除夕夜,实则是厄运的开端。 怎么能将自己的一生,赌在男人的情爱上? 因着虞家的旧恩,梁嬷嬷不忍说什么严苛的话,可易地而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云乔,也得说皇后称得上宽宏大量。 若是换了当年的韦贵妃,只怕虞冉的命都未必能保得住,更别想像如今这般,锦衣玉食地居于妃位。 “您若肯听老奴的话,就只管安心等着,不管寻什么消遣打发时间,千万别掺和帝后之间的事。”梁嬷嬷语重心长说道,见虞冉仍旧有些犹豫,又额外补了句,“试图耍小聪明,只会适得其反。” 见梁嬷嬷这般严肃,虞冉也不敢再反驳,低声应了下来。 下了早朝后,裴承思吩咐内侍直接将奏折搬到了清和宫,留朝臣议事后,径直来了云乔这里。 到了之后才发现,清和宫这边正在张罗着扎纸鸢。 大抵是云乔闲的无趣,放着库房中各式各样精致的纸鸢不拿,偏要在这里亲自折腾。 自打赶了梁嬷嬷后,云乔渐渐地把清和宫中服侍的人调换了一轮,如今近身伺候的,谁也不会为她的行事大惊小怪,日子过得舒坦许多。 见着裴承思过来,云乔放下手中蘸浆糊的笔,冲他微微颔首。 若换了旁人,这般散漫的态度已经足够被治罪,但对被习惯了漠视的裴承思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受宠若惊。 问候云乔,他才往书房去批复奏折。 裴承思临窗而坐,手头的事忙得并不专心,时不时就会往窗外瞥一眼,看云乔在院中忙些什么。 一直到到风筝成型,云乔这才长舒了口气,直起身来。 侍女上前来为她解下了束着衣袖的襻膊,她抚平衣裳,坐在树下慢悠悠地喝茶,看起来闲适得很。 裴承思盯着云乔看了会儿,收回目光,看向案上摊开的奏折,是在回禀秋猎事宜。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只需要他点头,过不了多久便可启程。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趁这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离宫一段时日。他为究竟带不带云乔过去之事犹豫许久,直至今日,心中的顾忌虽未完全消散,但终归还是不忍心见着她失望…… “阿乔,”裴承思隔着窗子,向云乔笑道,“午后若是无事,陪我去跑马场看看吧。” 云乔偏过头去看向他,眉尖稍稍扬起,明知故问道:“何事?” “过些时日,便该往安北山秋猎,我已有许久未曾碰过弓马,想着先熟悉一番。”裴承思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道,“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学学。” 虽说是秋猎,但并非所有皇帝都如开朝那位武帝一样身手不凡,纯粹去走个过场的也并非先帝一人。 宫人还会提前布置妥当,将早就准备好的猎物呈上。 众人心照不宣地恭维一场,就算是过去了。 裴承思对此算不上擅长,但不愿像先帝那般糊弄了事。 云乔听得眼神都亮了。 因裴承思既同她提起秋猎,便是默认要带她过去的意思。再者,她对去跑马场这件事也颇感兴趣,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这回的高兴不再是有意做出来的,她心中带了期待,就连午膳都比先前多用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