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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朝拜,倒像是蛰伏已久。 小郡主没来由地想起庙会最后一晚,河堤柳岸背后那匆匆一瞥。 出神间,北狄的使臣已上了金銮殿,腰间系着弯刀,朝楚端懿拱手道:“见过大允皇上。” 字正腔圆。 这位北狄来的使臣,说得一口极为流利的官话。 大允乃是我朝国号,外邦时常以此相称。 小皇帝抬手道:“不必多礼,且先报上名号来。” “裴罗。” 殿中四下大动,裴罗乃是北狄一位王子的名讳。 殿上临王一家霎时间彻底沉下脸来。 眼瞳深蓝,五官锐利,果然是标准的北狄王室的长相。 当年楚叙白平乱之后班师回朝时,便是他使计,将军队困于幽诛关,终被无尽的暴雪深埋。 裴罗全然无所畏惧地环视过殿上一众皇亲贵胄,却忽然在皇帝右侧停下目光。 他直勾勾将小郡主从头打量到脚,咧嘴挑衅一笑。 “天和城女人多容貌寡淡,却竟也有这样的……” 傅长凛下意识摸上袖口,复又意识到金銮殿上,百官早被收缴了兵器。 他拈起一支银筷,侧眸凉凉望一眼阶下出言不逊的北狄使臣。 第52章 失控 糯糯,为甚么要答应他 裴罗是见过这位漂亮小郡主的, 在天和城年关的庙会上。 此刻金殿上定眼一瞧,倒和那位名震北疆的少年将军有几分肖似。 少女极冷的目光如长剑出鞘般扫来,凛凛透出傲骨嶙峋的气魄。 可太有趣了。 裴罗隐约生出几分猜测, 极度愉悦地疯笑道:“这位小美人,倒教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当年楚叙白奉旨北定幽诛关, 平乱归朝当日却突遇天降暴雪。 这场千古未有的怒雪席卷整片山脉, 只一夜便积起丈深的厚雪。 七千精锐负重逆行, 拿手中长剑开凿雪道,举步维艰。 第七日,连亘不绝的山脉突发雪崩。 山石, 冻土,千万丈冰封的乱雪,如洪荒巨流般席卷整片雪原。 天穹坠裂,日月同哭。 七千精锐困死幽诛关下,在如此暴怒的天罚面前形如蝼蚁。 必死的宣判已如天规铁律一般残忍地呈于眼前,不可抵挡,亦无可辩驳。 受困重雪之下的第四十九日,楚叙白做下了一个此后撼动整座天和城的决定。 他裁断冰封衣袖放在怀中捂化,割破手中血书军报, 将全部情报呈于其中。 尔后选定了两个身边最为得力的副将,举全部兵力与余粮, 拼死将这二人送出雪原。 雪崩之下寸步难行,楚叙白麾下所余全部精兵轮番开道, 耗尽全部生机, 亦只走了小半的行程。 二人却咬紧牙关,倚靠最后的粮草脱出围困,沿途乞讨奔回皇城, 完成了这场堪与神迹相媲的接力。 血书中言明,雪崩非因暴雪而起,而是北狄人战争的手段。 北狄世代隅居连绵雪山之间,对关外险峻地形的利用可谓登峰造极。 这样绝对的自然优势,近乎是北狄最坚不可摧的铠甲。 小郡主浑身都在微颤。 她死死握住袖间那枚微凉的水玉,音色哀戚恍若杜鹃啼血道:“北狄使臣所言的故人,不知叫甚么名字?” 裴罗不伦不类地作揖道:“我猜你定然认得他,他叫——” “楚叙白。” 他半是赞许半是唏嘘地回忆道:“当年那一仗打得果真漂亮,他也算得上大允百年来难得的将才。” 楚流光忽然垂眸,暗下揉一揉小郡主果然已攥紧的拳头。 裴罗还在金銮殿上轻蔑地笑着:“可惜,是个短命鬼。” 电光石火之间,一只泛着泠然波光的银筷破风而来,直指他眉心。 裴罗霍然闪身狼狈地躲过,面色难看道:“两国兵交,不斩来使。大允一向礼乐森严,今日一见,似乎名不副实。” 傅长凛冷峻而淡漠地垂下眼睫,拿绢帕细致地擦净了手。 “你还知礼法?”小郡主嗤笑一声。 “每年正月才是我大允受万邦朝拜之期,你在冬禁时节擅入王城,这等鼠辈,也敢自称来使?” 这话着实不客气,裴罗却不怒反笑。 略一扬手,身后的侍卫当即自怀中取出一卷长长的文册,锵一声掷于殿阶之上。 御前侍卫当即拔剑,却被傅长凛风轻云淡地遣退。 那长卷散落开来,沿着御前的长阶层层滚落,在大殿中昭然展开。 是大允十一州的山脉人文与兵曹府营。 楚流萤细细读过一角,已然生出无尽的惊骇来。 这样的细致与翔实,堪比大允国史所载。 叛臣竟早已窃得了兵防与地图,甚至越过天和城重重严防,将这等机密传至北狄手中。 楚流萤乍然回想起立冬宴上,贺云存行色匆匆的模样。 原来那场闹剧并非是为掩护季原逃跑,更是为了掩护贺云存窃取军情。 太常寺,太仆寺,乃至御史台,哪个不是足够接近这个王朝权力中心的存在。 御前一众侍卫蜂拥而上,拔剑直指裴罗。 蓝眸的青年立于十数柄剑刃之前,享受着刀尖舔血的愉悦感:“我邦大军正守于幽诛关下,一月之后若我未能归来,便会当即举兵压境,直取北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