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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嫣心底的茫然畏惧便又消退了不少,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地,“大师,我有何不同?” 泓一禅师摇头,“施主心中有执念,这一点,与世间任何人都无不同。” 姬嫣想,自己和离,可不就是彻底放下了吗? 为何这大师说自己心怀执念? 泓一禅师道:“芸芸众生皆苦,贫僧遇见过无数执念深重的人,愿用折寿损命永不超生,来换取他们想要的一线生机。” 姬嫣纳闷:“难道我想摆脱,亦是执念?” “这是执着于放下的念。”泓一禅师的手掌置于胸前,低头喃喃一句,“阿弥陀佛。” 姬嫣道:“大师,您能指点得更清晰一些么?” 泓一禅师道:“若施主对于心中的念,无喜无悲,能够放下爱恨,施主便是真正地释然了。” 姬嫣领会了一点禅师的意思,“信女明白了。只不过诚如大师所说,信女如今所执所念,是我的家人朋友,信女身在红尘之中,庸庸碌碌凡人一个,要想如大师您一样四大皆空,恐怕是做不到。” “善哉善哉。”泓一禅师微笑,从他的衣袖中摸出了一只锦囊,交到姬嫣的手里,“施主,这只锦囊交给施主,只有在施主困惑迷茫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方能打开。” 姬嫣道了谢,接过来一看,锦囊外边用针刺绣,写着八个梵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总觉得不甚靠谱。 她还是接下了,并对禅师道了谢。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施主下山去吧,若心中无困厄,施主会得终身福报的。”泓一禅师再次施礼,“阿弥陀佛。” 姬嫣行礼道别,走出了禅房。 林夫人与苏氏迎了过来,林夫人迎面便问她,泓一禅师对她说了什么。 姬嫣将锦囊拿给林夫人看,并告诉林夫人这只锦囊只能在无所适从的时候方能打开。林夫人本来好奇里头是什么,但大师说话句句禅机,他既这样说,林夫人便不敢动了,只是触手一摸,那锦囊里硬邦邦的。 “像是玉石之类。”林夫人肯定道。 姬嫣也摸了一下边角,确实有点嶙峋怪状,坚硬硌手。 她将锦囊收下了,妥帖放好。 “娘,我们下山去吧。” “也好。” 林夫人吩咐苏氏,让她去传马车到茅庐外等候着。 苏氏先行,林夫人与姬嫣步行落在后边,她们母女俩说着话走路缓慢,多时,苏氏又返回上来,林夫人与姬嫣对视一眼都感到诧异,苏氏匆匆忙忙地跑上来,告诉她们:“萧世子来了。” 林夫人一笑:“是云回?他怎又来了金陵。” 苏氏点头:“正是。” 说完,苏氏便偷摸瞥了一眼姬嫣。 那萧世子为何前来金陵,不言而喻。 就在前不久,烈帝下诏宣读了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的圣旨,这才没有两天,萧云回出现在了金陵。 得知娘子在慈恩寺听法会,他这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苏氏道:“世子说正要去金陵城,知晓夫人与娘子在此,便转道前来护送。” 林夫人也听明白了,扭头看了一眼揣摩着锦囊的姬嫣,眼神略有些笑意。 …… 伏海经过瑶光殿时,里头的灯还亮着。 殿外也没候着人,不知人都上哪去了,伏海拎着灯笼进去,殿下趴在书桌前,似乎正在睡觉。 手肘压着的一沓宣纸上,画着高粱、麦穗等农作物,简笔勾勒,栩栩如生。他一只手落进了砚台里都浑然不知,手掌上黑乎乎一团墨汁。 这样下去可不行,伏海想叫他回榻上去睡,也好盖上被子,更深露重的,仔细要着凉了。 他弯腰,将王修戈的手从砚台里拿了出来,拿帕子擦了擦,低声唤道:“殿下。”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扶不动,殿下又一向不让宫人近他的身,便是睡梦中也能即刻惊醒,那警觉性…… 此刻却睡得无知无觉。 伏海叹了口气,东宫现在清冷得,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活气了。 殿下也似乎变回了从前的殿下。 倒是之前同太子妃拌嘴闹脾气的时候,还有点像个活人。 现在他将自己锁起来,除了兵营和寝屋哪都不去。 有时候伏海怀疑,这定在是掖幽宫三年幽禁染上的自闭之症。 伏海想替他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宣纸铺得到处都是的书桌,前几日烈帝下令让他在东宫好好地认一认五谷,他就作了一些画,并在画上留下了谷物的名称。 但,殿下到底是没吃过苦头的,又不精通这事,居然弄混了豌豆和蚕豆,张冠李戴的。 伏海抽出那张豌豆,角落里,却填了一个字。 虽然潦草至极,显而易见是无心涂鸦而成,却是个清楚可辨的“嫣”字。 伏海看清之后吃了一惊,这时,王修戈突然醒了,一掌压在了宣纸上。 唰一声,他坐了起来,伏海连忙要请罪,王修戈见是他,便不动声色地将宣纸揽在了手里,心平气静地收拾好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孤吩咐过,不许靠近瑶光殿。” “是,”听出王修戈口气的不耐烦,伏海急道,“老奴知罪。” 王修戈“嗯”一声,重新用纸镇摊平宣纸,取笔蘸墨,似乎一切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