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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雁影听着都露出了艳羡的神情,阿鱼闻言也笑道:“这样的人,本该只有诗文中才有的,先生竟是遇着了。” 一边的垂文已在堂外侯了片刻,见到有先生在此便缩在了墙角怕被发现,心急先生怎还不走,又听堂中传来那先生的声音:“五姑娘,你的明月所照,当是懂你心中丘壑之人。” 阿鱼点头,“多谢先生,我明白的。”陆先生看她如此,便不再多言,拿上那幅字离开了。 垂文看着她背影消失不见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在未被察觉,在廊上清咳了一声,阿鱼跟雁影俱是一惊就见垂文出现,“五姑娘,我家郎君正在书阁中找一本孔颖达正义的《周易注疏》,只是遍寻不见,想请姑娘帮忙去找找。” 阿鱼心中惊讶,还不及作想就听雁影低声斥骂了垂文,“你如此大胆,书阁之中,岂能叫……” “雁影。”阿鱼叫停她,示意她向外走去,“无妨,我去找找就是。” 垂文闻言面露喜色,殷勤在前头带路,雁影看了阿鱼一眼,“姑娘,这是……” “没事。”阿鱼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没有陆先生的一席话,她或许不会来,她的明月,曾经是要藏起来的,不要去照繁花锦树,也不要去照碧水清渠,如今,若是能放它出来,那便去吧! 连怀衍靠在书架上,心中煎熬,好似过了许久,又不过只有片刻,竟也够他相思莽苍葳蕤,“表哥,你在吗?” 她来了! 他抬起头来,透过书架看去,就见她站在不远处,似一汪碧水掠来,“我……”他声音因激动而添了几分嘶哑,“我在这里。” 阿鱼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道石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后,似乎要走出来,她忙道:“表哥不用出来,我在这边找找。”“并非是……” “我知道!”阿鱼打断他,向他所在书架走近了几步,“我知道不是为了找书。” 连怀衍看她走近,心中越来越紧张,听得她柔亮的声音,心中喜悦与焦愁糅杂在了一起,看到她身影越来越近,同他只隔了两书架,便沉声道:“是我叫父亲母亲来杜家求娶的。” “嗯。” 得到回应他心中的紧张舒解了几分,“我……” 他顿了顿,暗自清了清嗓音,“我早先见同窗们纷纷议论了婚事,心中全无此念,唱榜那日却想到姑父为你择挑那几个,皆配不上你玲珑,我思来想去,这遍东京里,也就我堪堪配你。” 才说完书架后便传来她一声轻笑,他更放松了几分,灼灼看着那身影,“我从前难解风月,总以为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倾心断肠,那夜在琼林苑中,叫秉舟一点,方知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我之情,往昔幽晦不明,又受礼法所缚,盼你永似明月皎皎不堕凡尘,便一字不敢提,今朝你若堕红尘,谈风月,可能允了我?” 阿鱼乍然听得这一番话,惊诧之中又有一丝欣喜,却也难怪,当日御街之上,苑晴昼暄之时,娇浓燕语之下,红绿纷纷过眼去,只有繁花争相拱于他身,这样的少年郎,如何不勾起小儿女心事,她便含羞应了声好,又将手轻轻托在书架上,“我也有话想跟表哥说。” 连怀衍又惊又喜,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书架上,怕自己听到她表白心意会失了态,“表哥,我昨日听到二舅母来意之时,对这桩……婚事是抗拒的。” “嗯?”连怀衍立刻挑起了眉,又听她话中带了几分安慰之意道:“表哥听我说完,第一次去连家之时,光是认八个舅母就已是头疼了,后来又来了十多个表姐妹,还有六七个表兄,我回来之后跟jiejie们玩笑说这样的大家族也不知何人能管掌下,这个自然不算我的忧虑,家族昌盛才是好事。” “只是后来,楼姨奶奶丧仪,我跟四jiejie在连家竟见到还有穿红带绿玩耍的,下人们本该各司其职,我却见到诸多混乱。表哥,我幼时在市井长大,后来又到了杜家,少有去到别的富贵之家做客,我以为书香门第都是杜家这样的,规矩森严却有人情,所以想到往后嫁入连家,我心里就生了畏惧。” “我常在外求学,并不知道家中会是这样,往后……”连怀衍不知家中还有这般难堪,又不可辩白。 阿鱼透过书架看他身形摇晃,忙道:“我知道的。昨夜三jiejie给我写了信,她说我之归往,只看你,就是温柔佳处,叫我掂量,一个连怀衍值不值得我去卷进一摊混乱,我本想说不值的,可是今日又碰到了陆先生。她问我心中明月朗照,是要照向何人,我才想到,我心之昭昭,所图的唯一个清净罢了,可即便是广寒凌霄也是不得清净的,若是表哥,那混乱麻烦也并非不可忍受。” 连怀衍怎会不明白她的话,眉梢眼角皆染上喜色,想走出去又怕吓到她,却忍不住许诺,“五表妹,我不会叫你去面对那些麻烦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愿意受制于内宅的人,往后我外任了,便带你同去,我们登山临水,去看看瀛洲烟波浩渺,去庐山看白练腾空……” “姑娘,老爷带人进园子了。”雁影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阿鱼看了那石青色身影一眼,正好碰到他灼热的眼神,面上一热,只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连怀衍看着她身影远去却十分不舍,等她出了书阁才脱力靠在书架上,又不由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