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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时微笑,举了举橙汁,“溪姐。百年好合。” 宋溪眼里闪闪亮亮,说,“你跟庄晏也要好好的。” 深度部大概是奔着把宋溪的婚礼当年底聚餐来的,他们这桌是最后散的,到最后大家都醉了,宋溪也醉了,婚纱换了小礼服,瘫在椅子上跟何灿絮絮叨叨。他先生好脾气地给每个人递上热毛巾,送来牛奶。 张普阳垂着脑袋,手搭在盛时肩膀上:“……我手头还有个案子,跟了好些年了,快判了,回头我把相关材料都发给你啊。” “我?”盛时一愣,“怎么转给我?” “我不做了。过完元旦就走啦。” “……” “闺女大啦,过两年要换套学区房。你也知道,咱们这行反正就这样,撑不死也饿不死,干这么多年,也到头了。”张普阳摇摇晃晃地喝完了杯中酒,好像是跟盛时说,但也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过了司考了,接下来打算去律所。写了这么多年法制报道,谈了这么多年权益、法治,我觉得,或许换一条赛道,能更好更直接地实现这个目标,对吧?” 盛时跟他碰了碰杯,说,“对。” “刘骥那个人,有点贪功冒进,老想争首发,争大独家,但人没有坏心眼,而且惜才。你刚来时,我们都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来头,为啥一空降就是资深,他是有意试探你,你呢,也别跟他置气。往后刘骥升上去了,他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对你很好的。” “嗯。” 到最后,除了没喝酒的庄晏盛时,以及醉得比较轻的赵蕾蕾,其他人都不辨东西了。 “溪姐你赶紧跟姐夫回去吧,今儿大喜的日子,哪能劳动你呢。”庄晏半哄半劝地把宋溪跟她先生劝走,回头看了看一桌七倒八歪的人,认命地呼了口气。 “蕾蕾?还清醒着不?看着我,这是几?行,我给你叫了车,你跟灿姐一个方向对吧,你把灿姐送回去,回家给我来个微信知道不?” “喂嫂子,啊,阳哥喝多了,没事没事,我等下把他给送回去,哎唷,我现在没法开车,我叫个代驾把车给你开回去,放心啊。” 他看向盛时,“张普阳开车来的,我叫个代驾送他回家。他、刘骥跟梁老师一个方向,我把他们都捎上。” “行,我送周思达,等会儿直接回家。”盛时说。 “你搞得定吗?那肋骨还没好全。” “……我又不是背他。”盛时蹲下摇了摇周思达,“还行,还能走。” 怕周思达喝多了晕车,盛时车窗稍稍开了个缝。车里空调开得足,冬日凛冽的寒风从缝里透进来,正好中和了车内又暖又重的熏香味。 周思达喝了不少,但神志还算清晰,问司机,“能抽烟吗?” 司机把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多一点。风一下灌进来,盛时裹了裹外套。 周思达点了烟,“盛老师来一根吗?” 盛时摇头,“不用了。” “谢谢盛老师。还麻烦你送我一趟。” “客气了。” 周思达笑了,“盛老师应该挺看不起我这种人吧?” 盛时一愣,“什么?”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是会虫嘛。”周思达朝窗外喷了一口烟,“又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盛老师是个体面人,还有直接说我就是个唱堂会的。” 盛时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淡淡道:“做经济报道嘛,最好还是跟他们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抽离出来做出来的报道,更客观。” 周思达嗤笑了一声,“听说盛老师以前在《东南新周报》时,是稿王?” 又一个知道的。盛时心里顿时一抽。算了,掉马掉得他都习惯了。周思达太聪明,又是搞经济报道的,他那几个选题都跟华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心人只要想查,其实并不难。 “我也当过《今日时报》的稿王呢。”周思达说,“整整五个月,每个月的出稿量和好稿量都是第一——奖金也是最多的,一个月大概有三万。就凭那几个月,我那年年底评级跳了级,成了资深记者最高一档。” “太累了。到最后一个月我写到心悸,最后写着写着就开始流鼻血,写到昏过去,被送进医院。后来我就不敢那么拼了。” “唱堂会就唱堂会吧。有人请唱堂会,那也是因为我稿子写得好。”周思达自嘲,“知道么,唱堂会,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拿七八千。不用每天盯着稿子,能喘一口气的感觉真好。” 盛时有点惊讶,他不知道,原来京城请媒体的车马费这么高,周思达名气这么大。 他犹豫了一下,“你很缺钱吗?” “钱?多少是个够。”周思达是真醉了,说话有点不管不顾,“庄晏可能够,钱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数字吧——也是,你俩在一起,以后钱对于你来说,也就是个数字。” 盛时沉默。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开不进去,盛时撑着周思达,费力地从他兜里掏出楼道门禁卡,把他送到家门口。 门一开,盛时愣了愣,门里站着的女人大概是周思达的妻子,瘦,颧骨突兀得要戳破皮肤,光头。 只愣了一秒,盛时忙笑道:“嫂子好,不好意思啊,有点堵车,才把周老师送回来。” “快快快关门。媚媚你怎么不戴帽子,不跟你说了开门要戴帽子。”周思达挣扎着从盛时身上起来,把妻子往屋里推,“我同事——盛时盛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