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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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泱不会亡。 沉宴倏然笑了。他看着这黑夜中一点点渺茫的光,同楚渊说道: 有这城下的一盏盏灯火,盛泱就永远不会灭亡。 小心,坐稳了。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内却截然不同,没有一丝外头紧张欲崩的气氛,反而安谧闲适。 银止川给西淮做了一架秋千,从搓绳到定桩都是由银止川一人完成的。 他让西淮坐在编绳上,缓缓推起,又慢慢下落。 起初西淮有点紧张,抓绳抓得很紧,银止川笑说:没关系,掉下来我接着你。 正好掉我怀里 慢慢西淮适应了,他才越推越高,每次都晃着荡向更高远的地方。 白天暑气正盛,夜里热浪都散了,还有凉风,是解闷儿的最好时机。 西淮随着秋千,能看到城中心的隐隐烛海,不由低声问道: 那里是在做什么? 不用管。 银止川却悠悠说。与我们无关的事。 若是发起大火来了,也与我们无关? 若是发起大火来了,我也不会叫他烧进镇国公府分毫。 银止川轻轻地推着西淮的后背,不知是什么意味地,极轻地叹息说: 只欣赏这橙红烛火映亮天际的美吧,西淮。 我真希望有一天,纵使到国之尽头,天之末日,你我也站在这间院子里,静静地再好好推一场秋千。 [*注1]:化用自《醉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在梁成,即便是皇帝的女儿,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也只有元春时能吃一枚茶叶蛋! @明妃jiejie,是真的吗? 第102章 客青衫 52 因为士子的静坐,无数谏官的反扑,一直兢兢业业防民于口的钦天监犹如一艘小船,瞬间被淹没在了言语的大海中。 只能被惊涛骇浪携裹着,推涌着,陷入有史以来最被动无助的境地。 然而,正当他们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思虑着对策时,一封未留名的字条却由信鸽在一个夜里带进他们的窗户,上面写着: 废物。 欲得权柄,先得民心。欲毁观星阁,先毁楚渊。 钦天监太史一愣,继而捏紧字条,陷入微微的沉思中。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中。 西淮坐在竹藤编的秋千上,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 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他的手腕,点头啄着他掌心的米粒。 西淮微笑着看着它,不住地轻轻抚摸鸽子的白羽,低声道:好孩子。 白鸽似乎受了惊吓,没吃多少,就咕咕展翅,从西淮掌中飞走了。 西淮眯眼看着它的背影,许久后,他将剩余的小米洒在土地上,笑了一下: 没有笼子的鸟。真好啊。 庭院里空空静静,除了满园的花木,什么也没有。 银止川从给他造了这个秋千之后,就外出了几日,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他走之前还吩咐小厨房即便自己不在,也记得做西淮喜欢吃的菜。下人也都不许忤逆,要将西淮当做他一样看待。 西淮有时候都觉得奇异,谁能想到,半年前银止川还戏谑地调弄他进了银府的门,就是银府的人。少爷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得每日抄写《女戒》《夫规》十遍,秀女红,求恩宠 而今只过去了不到半年,这个人就已经全然变了一番态度。 这实在叫西淮意外,原来得到这个以风流盛名的少将军的好感,只是这样一桩容易的事。 他远比西淮预料的好亲近的多。 枉费进镇国公府前,花辞树那样耗尽心力设计。其实这个银七公子,只是心思纯粹如少年一样的人啊 盛泱未亡,全凭三人支撑。 西淮淡淡的,想起不久前他写在信封中传给花辞树的话。 一是观星阁楚渊,二是御史台林昆,三是镇国公府银止川。若这三人能被一一拔去,攻破盛泱城池,则指日可待。 现今观星阁与御史台已经入局,所剩下的,只有银止川一人 西淮细细地捻着指尖草绳,略微思索着,那麼银止川该怎么除去呢? 猜猜我是谁。 正思虑间,一双手却突然捂上了他的眼睛。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就靠近过来一个人来。 西淮一怔。随即淡淡道: 是七公子吧。 银止川随即松开手,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感叹道: 西淮,你还真是正经啊。你真的是赴云楼出来的么? 猜猜我是谁这种把戏,银止川从前也和其他烟柳巷的姑娘玩过。 那些娇滴滴的美娇娘每次都说是奴家的心上郎君罢,或者是世上最疼奴家的人罢。但总没有一个是像西淮这般冷冰冰又冷淡淡地回答是七公子,或者干脆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人。 只是哪怕西淮冷淡,说他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人,银止川也总是这样乐此不疲地喜欢与他玩。 不比少将军好兴致。 西淮淡淡说。 想我没有? 银止川手背在身后,笑望着他,二十九个时辰没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西淮似乎在斟酌着,片刻后才勉强答:自然是想的。 给你带的。 银止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伸出手,掌心躺着几颗虎眼窝丝糖。 这是上次河灯盏,他们一起逛集市时西淮吃过的。他似乎很喜欢,于是银止川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会给西淮带一些回来。 你去郊外了? 西淮一顿,问道。 嗯。 银止川答:去城外的金蝉寺跑了一趟。 哦 西淮问:去哪里做什么。 我的生辰快到了。 银止川答:每年生辰,我都要去一趟的。我爹把我的命牌放在寺里押着了他说我出生时八字带煞,要多积善缘。 这样。 西淮若有所思,没再问了。 在盛泱,但凡是大户人家,孩子出生时都会请算命先生看八字。若八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就刻一张命牌,放在寺庙里,直到过了那个预定的命劫再拿出来。 但这一次比较不一样。 银止川却说。 他手撑着下颌,一双轻佻的含情眼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西淮: 我二十三了,老头子讲要押到二十四岁才能拿出来。但我觉着这么多年了,也没发生什么事,不如早早拿出来,免得影响姻缘。 西淮简直不可置信,有些呆愣地看着银止川,问:什么? 命牌这种东西,寓意就是从无间的命谱中暂时将你抹掉,避过宿命之神的手。 银止川说:这样它如果想要降下灾祸的时候,却无法从命谱中将你找出来。自然而然就避过灾难了。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将命牌镇在庙中,虽然能够避开命劫,但是同时也叫月老找不着我的命谱了啊,这不会影响姻缘吗? 西淮: 什么八字劫难的。 银止川懒洋洋笑着,说:老子不信这个。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反正就剩下一年。 但是,西淮想,银止川这句话本身就是有所悖论的。 如果他不信命牌可以帮助他躲过灾祸,为什么却害怕命牌影响他的姻缘? 这二者之间,不是本就相悖的吗? 况且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躲过灾难,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想到什么,银止川笑笑,漫声道:如果可以选,我宁可和所爱的人命运相系,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那你就不怕。 西淮怔怔说:那算命之人说的是真的?二十四岁之前会有劫难。 不怕。 银止川说。 他抬起西淮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我等不及了西淮。我说过,我心悦你,我想要你知道。更想要你回应。如果可以,我真想将你的星宿与我的星宿永远系在一起,生死与共。 西淮犹如震了一下。 可是如果那个给你带来命劫的人是我呢? 他轻声说。 如果那个给我带来命劫的人是你。 银止川说:我愿意受劫。 哈。 沉默良久,西淮却倏然笑了。 你说你心悦我。 他将目光缓缓转到银止川身上,低声问他:可是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什么叫心悦什么叫喜欢!? 他慢慢地想将手从银止川掌心抽出来,垂着眼,喃喃说: 你什么也不知道 心悦。 银止川却抓住他,不让他抽手,自然而然说:很简单啊。 心悦,就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我挂念你啊,分别就会想念啊,如果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你开心,我也跟着开心;你受了欺负,我会着急到上火,心痛到眼红,这就是喜欢。 银止川说:我心悦你,我很清楚。只是你不心悦我罢了。 西淮: 我不是你的良人。 良久,西淮低低地哑声说。 你去找别人吧。 他说:我与你不合适。你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知道,你就会讨厌我的。 他说完起身就走,而且低着头,不让银止川看见他的神情。 银止川立在原地,他身侧,西淮方才坐过的秋千还在轻轻摇晃,但是已经空了。 他看着西淮的背影,那个人是先走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却浮现出落荒而逃四个字。 西淮也不知道。 他分明就是要得到银止川的爱,占据他的心,让他对自己色授魂与。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竟然是下意识想要拒绝银止川的爱。 还对他说出你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突兀的话! 倘若叫那些人知道,恐怕会来剥了他的皮。 但是他真的无法接受不管从哪种意义上。 西淮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像是有些高兴,隐隐的雀跃。 雀跃于原来他还能被人喜欢哪怕已经成了这幅样子,这么一副残缺的,不人不鬼的样子,但是依然能够得到一个人的心,让对方这样怀着赤城与热忱的一颗心来爱他。 可是,他同时又为自己的这种高兴感到恶心。 那是谁的爱啊,银止川的爱。 他想,那是将他害至今日境地的罪魁祸首,一切的元凶,血仇的遗孤! 他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西淮站住脚。 他站在游廊的拐角处,身后是仍在原地注视着他的银止川。 你走到今日是为了什么。 西淮看着身前的影子,寂然想。 忍受那样非人的痛苦与折磨,熬过了一切羞辱与难堪,走到今日,你是为了什么。 难道要在离得手最近的时候,懦弱身退吗? 西淮倏然笑了。 那是崇信二年。盛夏的暑气还没有消散,银止川刚从城外的金蝉寺取了自己的命牌回来,马不停蹄,身上还带着些未干的薄汗。 但是他一腔热枕与示好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他站在原地,看着西淮离开的背影,心里本来有点失落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倏然瞧见他的心上人又转头回来了。 是我的错。 西淮说:我不应该那样轻率。 银止川怔怔地看着他,西淮却低着眼帘,银止川看见他的喉咙微微地动了一下。 适合不适合,要试过才知道是吗? 许久过后。银止川答道:是啊。 但是我不是个很好的人,这是真的。 西海静静地看着他:你愿意包容我,信任我,如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吗? 当然。 银止川几乎想也没想说。 好。 西淮轻笑了一下,这就够了。 当得到西淮踮起脚尖,轻轻落在他颊边的那个吻时,银止川几乎要喜悦疯了。 他好像得到了他的星星,他的神君,他可望不可求的一切。 他从此没有任何遗憾,一生圆满,和曾经辜负过他的命运和所有苦难都握手言和。 但是银止川却不知道,这个吻,正是他一生遗憾的开端。他灵魂就此囚于牢笼的起始。 他此生最幸福也最难释怀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第103章 客青衫 53 既然答应了试一试,那麼当天晚上做点什么,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银止川把西淮摁在衣服堆里亲了又亲,鼻尖贴着鼻尖,像头大尾巴狼嗅着终于属于了自己的猎物,炙热的呼吸都喷在身下人苍白的颈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