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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苏顺着小路跑出去,像一头无头苍蝇在大街小巷里到处乱蹿。平时连八百米都跑不过,今天却爆发出无尽潜力,一口气狂奔了五分钟,最后体力不支,渐渐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他大口喘着气,缓缓蹲下来,肺部剧烈交换着空气,一呼一吸都在叫嚣着疼痛。 街道嘈杂的声音、来来往往的行人、商店叫卖的喇叭声……这些都变得虚空遥远,潘苏把脸埋在胳膊里,累极一般,眼泪不断涌出。 在夏日黄昏的街头,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力和委屈,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全部宣泄而出。 第98章 借宿 刘醉是在一座小公园里找到潘苏的。 他开着车到处乱转,一直在尝试联系潘苏,但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潘苏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 无奈之下,刘醉先在方圆五公里之内找一圈,他估算着潘苏的脚程应该跑不了多远,但会不会搭公交去别的地方就不得而知,在一座城里找一个有意躲起来的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不过万幸的是,在晚上八点多,落跑的酥妹还是被他捞到了。 潘苏从六点开始一直坐在小公园里,缩在休息椅上,看着跳广场舞的大妈成群结队过来,在这里挥洒夕阳红,再看着她们收拾东西离开,渐渐的遛狗的人也少了,摆摊的小贩把东西收拾收拾,最后只剩下潘苏一个在这个简陋的小公园里,抱膝盯着喷泉发呆。 刘醉找到他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潘苏像个自闭的孩子,此时此刻不愿意搭理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他走过去,没有打招呼,而是在他身边坐下,长出一口气。 他没急着要把潘苏带回去,看见他神情颓废的模样,问:“晚饭吃了吗?” 潘苏没有回答,刘醉扯扯他的袖口:“前面有家M记,咱们去吃新出的套餐?” 潘苏垂下眼眸,好半天才开口:“你自己去吧。” 刘醉耸耸肩,好吧,这时候的酥妹食不知味,吸风活着,能修炼成仙。 “你看你在这里,我又不能走,怕你又跑了,该怎么办呢?”刘醉摸着下巴,点开外卖软件下单,“点好了,等会儿外卖员过来,肯定要吐槽这俩神经病。” 沉默的十分钟过去,通往小公园的小路走来一人,M记的外卖员连箱子都没背,直接拎着两份套餐过来。 “请问……是刘先生点的餐吗?” 刘醉点头,那还能有谁,整个公园就他和潘苏,连个鬼影都没有。 果真外卖员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送过餐之后还回头看看,仿佛在想这两人到底是能有多懒,连五十米都不愿意走。 刘醉为了找潘苏,开车晃了几个小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期间老姐还打电话来,头一句不是问弟弟在哪儿,而是问“我的911”在哪儿,毫无亲情可言。 刘醉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汉堡,还拿一杯雪碧递给潘苏:“吃啊,人是铁饭吃刚,你别斗争还没结束自己就先倒下去。” 潘苏还是没有伸手,他抱着膝,把自己缩成一团:“……没意思。” 真的没意思。他从来没有感觉生活如此艰难无望,仿佛看不见尽头。虽然很早之前就清楚出柜的艰难,父母不可能那么轻易接受,但真正面临之后,才明白难于上青天。 让他绝望的并不是父母的反对,而是mama对他的态度。从他说出自己喜欢男人之后,在她心中这个儿子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不论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会被戴上一层有色眼镜,特别是今天还当着那么多邻居的面让他难堪…… 潘苏闭上眼,感觉那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已经回不去了。 “哎,这你就觉得没意思了?那我给你说说我出柜之后遭遇了什么,”刘醉咬一口汉堡,满不在乎开口,“我爸和我妈当时把我送到戒网瘾学校去了,待了半年,后来是我姐把我弄回来的。” 戒网瘾学校?潘苏终于偏头看向他,刘醉喝一口可乐:“你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那种军事化管理,动不动拳打脚踢的那种,新闻里不是还报道过吗?连电击都有,跟上刑一样。那里有几个跟我一起进去的,他们是真的去戒网瘾,我不一样,我是去戒同性恋。这下可好,不仅教官们对我态度极差,那里的学生也嫌我恶心,逼着我喝烟灰缸里的水,冬天把我拖到池子里洗冷水澡,说是要把我身上的病毒给洗掉。” 潘苏睁大眼睛,这些事情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刘醉的表情却毫不在意,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那段时间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想自杀的心都有了。我爸妈他们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后来是我姐从国外放假回来,听说他们把我弄到那个鬼地方去了,顿时暴跳如雷,带着一把刀去我们学校。” “我姐你今天见到的吧?长得高高瘦瘦,风一吹就能跑了,拿着把刀冲到我们学校去了,”刘醉笑起来,“她才真是女英雄啊,找到我的时候看到我身上有伤,当时就把整间宿舍都给砸了,把我那几个‘舍友’按在地上打。然后带着我直接到校长室,态度强硬要带我回去,不答应的话她就要一刀捅死那个胖子,还说自己是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 “……厉害。”潘苏目瞪口呆,搜肠刮肚只能找到这两个字来表达对白富美jiejie的敬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