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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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家子像是和锦江市医院结了缘,这么多年,总有人进了又出,出了又进。 初秋的伤本不该致命,可划伤她脖子的人到底年轻,手里没深没浅,还是扎破了大动脉的血管。虽然送医院比较及时,但出血量太大,人已经处于休克晚期,组织血流灌注持续减少,全身微循环功能受阻,已对体内重要器官造成了严重障碍。 医院不得不下了病危通知书。 怎么可能呢? 前一天还在电话里温糯地说着自己模拟考成绩又进步了的女孩,今天就出现在了病危通知书上。 淡浅再次拿起手机,第无数次拨起淡锦的电话,听筒里却直接传来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她?淡浅哽咽着问熊雪儿。 熊雪儿看着失魂落魄的淡浅,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她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道:我可以找人黑她的电脑,查出她的IP地址。但这需要一些时间,我不知道初秋还能不能 不论如何,先找到她。 好,我去安排。熊雪儿深深地看了一眼淡浅,犹豫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她前脚才走,江嫣然就回来了。 初秋怎么样了?还没出来?江嫣然眉眼间是满满的担忧。 淡浅将手里的病危通知书递给江嫣然。江嫣然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她思索了一会儿,打了几个电话,动用了入江集团的关系从最近的医院请来最有经验的老医师,又从附近的医院调拨了足够的血袋以供手术顺利进行。 淡浅一直盯着医院走廊的尽头,她总是觉得,下一秒jiejie就会出现在那里。 一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生命垂危了,她会感觉到的吧。 可是走廊尽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本该出现的身影。 熊雪儿一去不回,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淡浅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小时,只瞥见外面的天都大亮了,悬着的一颗心让她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满弦的弓。第二天的中午,急救室的提示灯终于灭下去。 老医师走出来,欣慰地说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脖颈的动脉血管缝合也很成功。 江嫣然和淡浅松了一口气,淡浅给熊雪儿发微信告知了这个好消息,熊雪儿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那就好。 淡浅用微信问:找到了吗? 又过了很久,熊雪儿回道:有点麻烦,你别急。 初秋被送去了住院部,淡浅也跟了过去,江嫣然说警察局那边的调查有些棘手,她还得再赶过去一趟。 淡浅一直守在初秋床边,胸腔里的心脏还紧着那口气下不来。病床上的初秋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颜色,脸颊上是已经处理过的伤,一侧的手臂被打了石膏,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淡浅熬了一晚,忍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傍晚时分,她迷糊醒来,恍惚中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怔怔抬眼,望进一双冰冷的眼睛。 初秋,你醒了?淡浅惊喜地坐起身。 初秋没说话,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淡浅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她看了许久,终于挪开了目光,仍是一句话不答,闭上眼。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淡浅皱起眉,向前凑了凑:哪里疼吗?怎么不说话? 她不停地询问,却换来始终如一的沉默。 淡浅想起发现初秋时她手边的那个手机,上面只有一条通话记录,是拨给淡锦的。可是后面标红的三个字就那么生硬又冰冷地摆在她眼前。 未接通。 这孩子,那时一定很绝望吧。 你别难过,淡浅涩涩地开口,我们已经在找她了。 初秋背对着淡浅,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睛缓缓睁开,一滴泪从眼角滑过。 她哑着嗓子开口: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再拖几章,但是还是让她们下一章见面好啦 你们要相信,现在有多虐,后面有多甜 剧透一小句,她们还会生小宝宝的 第77章 《黄金时代》(七) 淡浅本来以为,熊雪儿可以很快地找到淡锦把她带过来, 再迟也不会拖到初秋出院, 可是等了好几天, 熊雪儿都没能找到淡锦的住处。按她的话说, 淡锦这几个月压根就没用过电脑,她们只能从她使用过的微博账号里的手机IP入手,可淡锦登陆微博时的地点很杂, 再加上熊雪儿作为艺人常常要出通告, 这一耽误又是许多天。 淡浅只能先去帮初秋办了一个月的休学, 等她渡过危险期, 把她从医院带回别墅养着。伤害她的人还没捉住,她再去上学她们也不放心,江嫣然似乎从警察那里得到了一些嫌疑人的信息,但问起来时她吞吞吐吐的,只说等淡锦回来再和她们说。 过了半个月,熊雪儿总算确认了淡锦的住所,第一时间推了通告, 带着淡浅就上门找人去。 淡锦正在洗衣服,听到房门被敲响, 想着自己没有点外卖,还以为是梁柏鹤。 她才一拉开门, 就被一张纸狠狠甩上了脸。 你他妈还活着呢?! 熊雪儿的架势看上去恨不得要直接给淡锦一巴掌了,淡浅忙拉住她往后拖,雪儿, 别这样 淡锦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纸,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这是 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熊雪儿冲她吼。 淡锦疑惑地低头。 病危通知书。 冉初秋。 她瞳孔瞬间张大,仿佛后脖颈被泼了一桶冰,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们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淡锦的目光落在病危通知书的落款时间上,恍惚意识到这是半个月前的东西,她醍醐灌顶,忙看向熊雪儿:她怎么样了? 熊雪儿冷笑道:怎么样?她死了,你开心吗? 淡锦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小步,转而挣扎着看向淡浅,目光中满是求助,像是想要从亲meimei这里证实什么。 淡浅躲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也道:如果如果她死了,你会后悔吗? 淡锦失了神,目光变得虚无起来。 熊雪儿继续给她伤口撒盐:你知不知道,她倒下去之前只给你一个人打了电话,你好得很,淡锦,你真是铁了心要她死,死了还不能瞑目,是不是? 你说那个电话是 淡锦忆起半个月前那通用备用号码拨过来的电话,还有自己差一点点就要摸到手机的指尖。 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错过,而是本可以不必错过。 她捂上了自己的胸口,表情十分痛苦,似乎已经疼得喘不过气了。 姐,她没事,初秋她没事,淡浅不忍心看着自己的jiejie这个样子,忙上前扶住了淡锦,她已经好很多了,都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里呢,你 你还不回去?熊雪儿接着冷笑,淡锦,你怎么说也是初秋的监护人吧,你说说,这世界上哪有监护人不管,要我们一群同事跑来跑去的道理? 淡锦抬起眼,看着淡浅,她她真的没事? 真是真,就是淡浅为难地看了熊雪儿一眼,生命危险暂时没有,可还是伤得很重,而且她回去之后,一句话也不和我们说,整个人阴沉沉的,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就好像 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火灾后初来乍到的小初秋。 十年前,只有她能救她。 十年后,她的药依然是她。 她早该知道的,她从未痊愈。 淡浅让熊雪儿先回去,自己带着淡锦坐出租车。在出租车上,淡浅把自己请求初秋和她假装恋爱的事情和盘托出,在淡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仔仔细细解释了自己的本意,又恳切地道了歉。 姐,我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淡浅忐忑地叹气,偷偷看身边的淡锦,不过,你是真的喜欢初秋,对吧?不然你也不会偷偷织毛衣给她了。 淡锦苍白着脸,不发一言。她不问淡浅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自己这个meimei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如果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她喜欢我?淡锦喃喃着重复。 她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她喜欢你?淡浅摇头,就算她没有说过,可是姐,除了你,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初秋喜欢你。 淡锦抿起唇,看向窗外。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们淡锦蹙起眉。 你们年龄差太多?你们是名义上的姐妹?淡浅咄咄逼人道,还是说,其实你早就接受了这些,躲开我们只是因为我和初秋在谈恋爱?现在我告诉你了,我们之间都是假的,你还怕什么?我刚刚问你,如果她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不是吗?难道真的要等到一个无可挽回的境地,你才肯放下你心里的教条去面对自己的真心么? 淡浅一连串的逼问让淡锦陷入沉默。 如果她真的死了 难道非要等到一个人死了 淡浅留给淡锦整理心绪的时间,再不开口。 回去的路不远也不长,到了家,家里只有梅姨在做饭。熊雪儿还有行程,一刻也不得喘息地跟着江嫣然去了机场。 淡浅告诉淡锦初秋就在自己的卧室,随即便回房了。 淡锦在一楼站了一阵子,才慢慢地走向三楼。她实在太久没见那个孩子了,既渴望看看她,又怕事情变得尴尬。她不知道见着她时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坦白,她最不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到底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淡锦站在初秋的卧室门口,出神地望着紧闭的门,手指蜷在身侧将裤子揪起褶。 她就那么站着,门把手就在眼前,她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两个小时过去,她就站了两个小时。直等到梅姨做好了饭装在托盘里带上来给初秋时,她才动了动眉毛,梅姨小心地问她要不要让她帮初秋送饭,淡锦沉默着接过托盘。 看着托盘里的饭菜与药,她突觉回到了十年前来别墅的第一天。 她端着饭和药,轻轻地打开门。 落地窗的前面铺了一张地毯,地毯上放着一个简约的桌子,桌子两侧分别有个坐垫。初秋就坐在一侧的坐垫上,左边骨折的手臂被绷带吊在脖子上,褐色的卷发别在耳后,露出苍白的一片肌肤。她瘦了很多,这些日子想来也没有好好吃饭,下颌的轮廓愈发清晰,缠着纱布的脖颈边缘都能隐约看见青色的纤细血络。 她剪头发了。 真好看。 淡锦脑子里跳出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初秋听到门被打开,向这边望来。 她的目光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又淡淡散去,别开了头,仍是一句话不说。 淡锦来到初秋的对面坐下,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一盘一盘地取出菜碟,仔细安置妥帖。她能感觉到自己很紧张,摆放碗筷时手指僵得都要捏不住筷子了,她也能感觉到对面的人同样紧张,虽然那双眼并不看自己,可那低垂的睫毛显然在觳觫。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初秋安静地吃饭,淡锦安静地看她吃饭,看着她吃完,又把药端端正正摆过去,看着她吃药。 初秋始终不看淡锦,吃完饭和药,低头玩起了手机。 淡锦把盘子放回托盘,起身端着残羹剩汤不紧不慢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初秋握着手机的手一顿,脊骨从头冷到尾,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淡锦拿着一本书回来了,她还是坐在初秋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翻着书。 初秋暗暗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时间在一片寂静中不知不觉地走着,即使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却各自干着各自的事。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初秋先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她一边手臂骨折着,动作并不利索,拿牙刷的时候牙刷杯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一串碰撞声音。她没有立刻去捡,而是先看向了外面那个正在看书的身影,见那人仍是一动不动,眼底涌上一阵失落。 初秋整理完便躺上了床。她闭着眼,却完全没有睡意。 她听见落地窗那边的人站了起来,也去了浴室,一阵水声后,脚步声绕去门口,关了灯,随即一步一步踏过来,轻轻地上了自己的床。 柔软的床垫压上了另一个人的重量,这重量也同时压上了初秋的心头,让她紧张地快喘不过气了。 黑暗总是容易带来旖旎和暧昧。 那个人和她躺在一张被子里,离她很远,就像以前一样,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可即使如此,单单是淡锦主动和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这个意识,就让她心动不已。 她面对淡锦,永远都是这么没出息。明明上一秒,清晰的理智还在对自己谆谆教导:淡锦是个不接人电话的讨厌鬼,你应该生她一辈子的气。 她正脑海一片乱时,身旁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探了过来。 初秋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上触到了一点冰凉的温度。她还在发愣时,自己的手便被另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温柔地握住。 那手握在了她的虎口处,四根细细的指头搭在她的掌心,大拇指压在她食指的第二个骨节上,见她并没有反抗,便开始携了更深的力度,将她的手完全裹进自己的手掌之中。 她的体温,她的皮肤,她的指甲,像一汪泉水般包裹住了她。 初秋觉得自己快要忘记呼吸了。 她的手在淡锦的手里。 狂跳不止的心。 这个第一次主动捉她手的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她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惴惴不安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