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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春天 第19节

    能被一个气度不凡的长辈记住名字,张晓蔷心里高兴了下,她点点头:“魏叔叔还记得我,那什么,今天我生日,我请同学吃饭玩儿呢,真巧,在这碰到了您。”她手一指,笑着说,“这都是我们同学。”

    然后,很自然地看向魏清越,觉得下一步介绍他爸爸,应该他张嘴比较合适。诡异的是,魏清越完全没有介绍他爸的意思,魏振东皮笑rou不笑地看看儿子,眯了下眼,转而微笑对着一群少年说:

    “你们好。”

    “叔叔……魏叔叔好。”大家参差不齐地打了招呼。

    只有江渡没出声,她有些警惕甚至有些敌意地看着魏振东。

    “我说怎么找不到人,手机关机,原来出来跟同学一起玩了。”魏振东轻飘飘看魏清越一眼,那一眼,在江渡看来是风暴的前奏,她的直觉如此,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魏清越。

    空气如此的冷,江渡不知怎么的忽然打起寒噤,她直勾勾看着魏振东,忽然站出来说:

    “魏叔叔,是我借魏清越的手机玩了会游戏,给他玩没电了,不好意思。”

    牙齿相错,江渡觉得腮帮子都在抖。

    魏振东笑的非常宽和:“小事,你们玩儿的开心就好。”说着,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去办,让魏清越自己回家。

    他走后,大家这才又活跃起来,刘小乐说魏清越的爸爸好帅啊,她没见过那么帅的中年叔叔,却发现魏清越面无表情地听着,没等她们花痴完,他走到路边拦车。

    气氛突然就有点怪怪的,张晓蔷当然也感觉到了,她不好问,稍作思考,赶紧换上个笑脸,说天都黑了,大家回家注意安全,讲了一堆感谢的话,啰嗦完,再去看魏清越,已经拦好了车,他对几个人打了个手势:

    “你们上车吧。”

    各自道别,目送几个人上了两辆车租车,张晓蔷还伸出脑袋,挥了挥手。一时间,路边只剩了魏清越和江渡,站在墨蓝的夜幕下。

    第25章 一箩筐的冷风,往身上倾……

    一箩筐的冷风, 往身上倾倒,天气巨寒,但这是年关里头, 放眼望去, 满满的人潮,满满的车流,在风里站着的这一刻, 江渡却反而觉得异常沉静。

    魏清越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只这么一眼, 落在的是心巢上, 江渡这才想起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她张张嘴, 男生已经先开口:

    “你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江渡一下萎到地上,她低头,脚尖一下下踢着并不存在的小石头。

    “走吧,我送你坐公交。”魏清越把围巾缠的紧一些, 左右张望两眼,好像在判断方向。

    两人往站台方向走,江渡戴着顶旧绒线帽, 起静电,头发一根根黏在脸上, 她很想告诉魏清越自己会坐公交,但没说,而是静静跟在他后面走,好像他就是个路标。

    魏清越转身笑了声,若即若离的表情, 他说:“你跟我后头,跟俘虏似的。”

    俘虏?江渡在听到这个词语时,一颗心,瞬间就莫名其妙被淹没在这个词语里头了,我是你的俘虏呢,魏清越,她觉得心头灰灰的,又nongnong的,几乎想大哭一场,她想,我那么担心你,真的害怕你爸爸又打你,你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地跟我开玩笑呢?

    想到这,眼睛都像被心情腐蚀了,江渡嘴唇抖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有硬币吗?”魏清越看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江渡终于抬眼:“有,我有一堆硬币,你要坐车用?”以为魏清越没有零钱,她摘掉手套,往羽绒服口袋里掏。

    魏清越笑笑:“那天圣诞节,你怎么不挑个东西,我都准备好给你付钱了。”

    江渡的动作缓缓一停,她勉强说:“我解释过了,不喜欢过圣诞节。”

    “是吗?我把这个事忘了,”他摆摆手,“我不需要硬币,你别掏了,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零钱坐车。”

    江渡只好把硬币又放回去。

    这么走到站台,魏清越突然说:“刚才,你没必要替我解围的。”他声音低沉沉的,像冬天的云,“魏振东认定一件事,是不看理由的。”

    江渡胸口堵的厉害:“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没有理由也要打人,你……”江渡迟疑着,“能去跟你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吗?”

    “我的监护人是魏振东,他不喜欢我,其他人也未必有多喜欢我,我懒得麻烦别人。”魏清越重重吐出团团白色雾气,手插在兜里,头发凌乱地从眉毛上飞过。

    “今天,我本来是拒绝了张晓蔷的,这种热闹,我一般不凑。但魏振东要带我去参加一个饭局,我不想去,所以来这边了,”魏清越嘴角一扯,自嘲地笑,“鬼知道还能在街上碰见他,他一定恨不得拿皮带抽死我。”

    魏振东不是没用过皮带,打他时,顺手捞到什么是什么。

    说到这些,魏清越语气轻描淡写就像在跟她聊别人的闲事。江渡真想说,要不,你去我们家吧。等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么离谱却真实的想法,被自己惊了下。

    可是,这种事多难堪啊,魏清越就这么随随便便跟她说了。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已经看见过他狼狈的一幕,某种程度上,可以共享这个秘密。

    江渡喉咙发苦,她斟酌着说:“那,等你考上大学离他远远的,以后工作了就能彻底摆脱你爸爸了。”

    “我妈昨天刚走,”魏清越却露出个笑脸,很轻松的样子,“我大概快三年没见过她了。”

    听他这么说,江渡也跟着高兴起来:“你一定很想你mama吧,这下终于见着了。”

    “不想。”魏清越语调干脆,“她来我高兴,是因为我有机会当面和她谈出国的事,有些事前期可能需要她帮忙,你很吃惊是不是?”他挑挑眉毛,“我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想,只是有事相求,就这么简单的关系。”

    ……

    江渡神色一点点僵掉,她含混不清地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想传达什么意思。

    魏清越却忽然冲她微微一笑:“你对我很好,比我父母对我都热心。”

    啊?江渡五官都因为他这句话而静止了,呼吸是用哪个器官来着?

    “别这么看着我,一个人对别人好,可能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魏清越说到爱情这个词,表情微妙一瞬,是看起来很嫌弃的样子,“也可能是天生热心,你是这种人吧,江渡?”

    被他说的,都很不好意思了,江渡摸摸围巾,轻声说:“我也没那么热心。”

    “利民巷那件事,当时,我觉得你很蠢,自不量力,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说真的,你给我留的印象非常糟糕。”魏清越像打开了话匣子,咽着冷风,不说走,也不问她坐几路车,就在那不断哈着白汽跟她讲话。

    她要坐的那辆公交,最前方,闪烁着绿色的标志,缓缓靠站停了,江渡只是盯着看却没动,其实很冷,脸被风吹的发疼。

    魏清越这个人,说话真是……江渡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只露一双眼,水汪汪的,欲言又止。

    “我脾气很差,很难心领别人好意,别吃惊,你如果像张晓蔷那样跟我做几年同学就知道了。”魏清越说着,伸手拽过她,直接把人推上了公交,他也跟着上来,身后的门慢慢合上了。

    他从棉服里摸出钱夹,找几枚硬币,投了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又拉着江渡的袖子往最后一排的空位去了。

    一切发生太快,江渡来不及反应,等再回神,魏清越已经靠窗坐了。

    她把围巾往下一扯,慌乱说:“你是不是坐这辆车啊?怎么把我拉上了呢?”

    “不是你坐这辆吗?”魏清越反问,“我送送你,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原来是这样,可他怎么知道的啊,江渡眨眨眼,魏清越嘴角轻扯:“我猜的你坐这辆,对吧?”

    她腼腆地点了点头,抿下头发,说:“可是,这样的话你回家就晚了。”

    “我不急,急着回家挨揍吗?”魏清越拿自己开涮,一个刹车,本来站着还没坐的江渡,一下趴位子上去了,胳膊被魏清越眼疾手快牢牢抓住,他笑笑,“坐吧。”

    江渡窘迫地看他一眼,垂着眼帘,坐上去了。

    车里灯光昏昏,玻璃上,映出少年模糊的身影,魏清越看看窗外,又扭头看看她:“现在不糟了。”

    江渡茫然地“嗯?”了声。

    他是接着没上车之前那句说的,魏清越一解释,江渡才明白过来,她拘束地摆弄了几下围巾,那声“嗯”变成了平平的调子。

    乘客上上下下,后排就坐着他们两个,一时间,没了话世界变得很安静,霓虹从窗户上掠过,照的眼睛时不时跟着亮一霎那。

    明明灭灭,像似醒未醒时分。每一秒,都比阳光还要珍贵,江渡的手,一直攥着围巾,这是她离魏清越最近的时刻。

    快到站时,她恋恋不舍扶着靠背站起来,说:“我该下车了。”

    车门一开,流动的冷空气扑上来,把人裹在里头。

    “你,”江渡轻咳一声,“要到对面坐公交车吗?”

    “不了,打车回去。”

    魏清越看看她,笑了:“你还有话想跟我说?”

    江渡脑子乱乱的,一团乱麻,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你爸爸要是打你,你能报警吗?”

    魏清越只是笑而已,暮色太深,江渡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回家吧,我就送到这。”他说。

    江渡忽然就很想哭,低着头,她很想问他你是不是快出国了,但又不敢问,好像不出口事情就不会发生,她点了下头:“好的。”

    “对了,新年快乐。”魏清越的声音,像春天的樱花一样温和,他很少用这种腔调说话,轻轻的,突然绽放在江渡耳畔。

    江渡不禁抬头,她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努力挤出个笑:“新年快乐。”

    本来是想看着他打上车的,但一秒都不能多呆了,刚转身,眼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江渡不再刻意忍着,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关车门声,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此刻,只有她一个人行走人间似的,前方灯火林立,她只希望魏清越早日幸福,永远幸福。

    第26章 寒假开学,梅中开始试行……

    寒假开学, 梅中开始试行最新的文理分科制度。以往,都是高二开学正式分科,从2007年开始, 高一下开学就做分科调查, 并且给大家一个月适应期,可以后续做调整,文转理, 理转文, 不过小许老师建议文转理要慎重,理科难。

    这个通知, 是在快开学的前两天正式下文的, 小许发在了班级扣扣群。

    群里吵成一锅粥,说学校来这一套真是太突然了, 自己以为分科早着呢,为什么拿我们这届当试验品?

    不过也有早就定好方向的,学文还是学理,目标明确。

    不管怎么样, 大家有个共识:早分早好,省的在某些科目上浪费时间。

    好在开学还有一定的缓冲期,换作以往, 放假归来,女生们最爱聚在一起聊假期看了什么电视剧, 现在,话题统统变成分班。王京京没江渡文科的优势,但理科也谈不上优势,所以,她爸妈让她选理科, 她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大不了,再转文,反正理转文更简单些。

    江渡不用说,必选文科,文科数学没那么难,也不必再钻研头疼的物理。怎么看,选文科她考上重点大学的机会还是有的。

    两人做同学那么多年,这意味着,自此要分道扬镳了。虽然还在一个学校,但课业渐重,不在一个楼层,见面会少许多。

    “唉,还有点伤感。”王京京扒拉着笔袋,“咱班大部分都选理,我问了一圈,就没几个文科,你真的决定选文科啦?”

    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选文科的,大部分都是成绩差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学校也一直是重理轻文,王京京嘴里说着大不了理转文,但为了不让人看扁,她只是说说而已。

    江渡笑笑,抽出物理书放在手里摩挲两下,她其实一点都不讨厌理科,只是没学好。真的要告别了,心里有不舍,可人不管朝哪个方向飞,总不能一直停在原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对,决定了,选文选理,自己不后悔就行,”她从书包里掏出个符袋,庙里得来的,上面绣着“前程似锦”四个字,“给你,外婆给我求了一个,还给你求了一个,上次忘给你了。”

    “哇,真是谢谢外婆了,我好喜欢!”王京京夸张地接过来,亲了又亲。

    “那有没有我的啊!”林海洋的脑袋,突然就从后面冒出来了,“啪”一声,王京京拿书敲了他,“啥事都有你,阴魂不散。”

    “那等明年春节,我让我外婆给你也求个吧。”江渡想起寒假的事,觉得欠林海洋一个人情,赶紧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