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男人严肃着张脸,摇了摇头,然后惆怅地闭上眼道:你不懂的。 陈栖不想跟一个醉鬼争论懂不懂这件事,他费劲地拖起男人,废了老大的劲才将男人拖到他的床上。 男人一到他床上就安静下来,不吭声了。 陈栖一边内心祈祷晚上千万别吐,一边实在是困得挨不住了,随着男人一起沉沉睡在床上。 男人醺乎乎,睁着眼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个小时多,他听着身旁的旁边青年沉睡的呼吸声,然后眼睛锃亮锃亮地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向房间外走去。 深夜,燕宅寂静无声,赤着脚下床的男人表面上正常,实际上早已醉晕了头,他面色严肃光着脚一路走到客厅。 客厅的鞋柜上静静躺着一把钥匙,那时从画室回来的陈栖顺手放在鞋柜上的。男人面色严肃地站在鞋柜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那把钥匙,然后曲起手指用力地弹了一下钥匙,咬牙切齿道:坏东西。 光着脚的男人把钥匙抓在手里,站在房间门口,似乎是在迟钝地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男人走进房间,他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把那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的皮鞋里。 然后满意地摁了摁鞋垫,抬头开开心心爬上床。 爬上床的男人对着沉睡的青年有些羞赧,偷偷地轻轻亲了亲青年的额头,便心满意足地躺下。 第二天一早,燕寰是被头痛疼醒的,他心情烦躁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发现身边躺着一个沉睡的陈栖。 他昏沉的脑袋头痛欲烈,却硬生生愣住在原地。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似乎有些慌乱,匆匆慢慢穿上衣服,往公司赶去。 而在公司里,直到下午里,所有人都看得出今天燕总的心不在焉。 燕寰本人靠在椅子上,烦躁地将一份文件丢在桌子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抿着唇,有些沉默想着昨晚,他们两个 到底睡了没? 燕寰有些懊恼,从今早醒来,他对昨晚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直到燕宅的下人急急忙忙打来电话,说陈少爷都快把燕宅翻了遍,都还没找见他画室的钥匙,这会都快急死了,所以打电话问问燕寰有没有备用钥匙。 燕寰一边漫不经心转着笔,一边对着电话道:没有备用钥匙,找不着钥匙就叫人把画室撬开。 等电话那头挂了后,燕寰起身,想去上个洗手间。而他才刚走两步,就僵硬在原地,昨日深夜里朦朦胧胧地片段断断续续闪过。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然后微微僵硬着身体走进办公室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明亮的灯光下,一把钥匙静静躺在盥洗池上,燕寰沉默地望着那把钥匙。 钥匙。 他鞋里掏出来的。 还使劲地塞在鞋垫下面,生怕被人发现。 燕寰有些绝望,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燕宅下人道:换个画室给陈少爷。 过来一会,他沉默道:要电子锁的。 第15章 最终上辈子陈栖的画室也没能换成电子锁的,因为他一旦固定了某个地方,就很难改变。 包括这间六楼的废弃画室。 整整两辈子,他都是选择了在这个破旧的画室。 上辈子他画画,如果不在燕宅的画室,那么他就一定会在学校六楼的这间废旧的画室。 一道铃声刹那间欢快响彻校园,将陈栖从恍惚的上辈子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抬起头,神情冷漠望着这辈子小声委屈跟他说话的男人,面上淡淡道:先生,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面前的青年疏离而冷漠,像是就骨子里就克制着对他的讨厌。 燕寰沉默下来,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青年冷漠的神情,他不吭声了。 他望着黑色T恤的青年收拾好画具,背上斜挎包,背影清瘦,漠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风拂过影影绰绰香樟树的枝桠,空荡荡的画室散发着潮湿和颜料混杂的气息,画室顶上只有一盏老旧风扇慢慢转着。 挺拔的男人沉默地伫立在窗边,窗外的阳光晃然将影子拉得很长,漫在了男人的脚下。 燕寰抬头,一边告诉自己青年很讨厌自己,一边却抬起脚不受控制地朝着青年的背影走去。 偏僻的五楼楼梯口陈旧潮湿,青年背着斜挎包带着耳机下楼,燕寰默默与青年隔着一截楼梯的距离。 楼梯一截一截旋转而下,燕寰始终都只能看到青年黑色的背影。 直到走到教学楼出口,青年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燕寰身子微微一僵,抿着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在青年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跟他说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燕寰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慢慢跟在青年身后,跟青年着来到了绿茵cao场。 透亮入水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在绿茵上,湛蓝的天空飘着几团云在天际紧紧挨着。 绿茵cao场的看台上,一队穿着白裙的少女合唱团在悠悠吟唱,清澈柔美的歌声荡着风般飘去远方。 绿茵草地上一群白鸽悠悠地振翅而飞,在咕咕晃下几根白色的羽翼。 夏风掠过,吹起走过绿茵草地的青年黑色的T恤,T恤被风鼓起,勾勒处一截腰肢。 青年额前柔软的黑发也被撩起,露出饱满的额头,鼻尖一枚小痣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远处的白鸽盘旋着悠悠然,青年抬手撩了一下额发,微微抬头看了一下振翅的白鸽,眯了眯眼,垂下的纤长睫毛渡上浅浅的阳光。 燕寰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个青年。 他望着白鸽下的黑发青年,慢慢想着,那是一种想纳入怀抱的喜欢。 他看着陈栖低头从斜挎包里拿出鸭舌帽死死压住脑袋,加快脚步走过这片绿茵。 被注视的陈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在心里跟系统骂骂咧咧道:又是这群鸽子,天天搁着飞,天天在人头顶拉屎。 然后他一回头,就看见燕寰僵硬在了原地。 陈栖脚步顿住,直接转过身,幸灾乐祸看着男人僵硬在原地。 男人名贵的西装外套的肩膀处落了一坨白花花的鸽子屎,模样看上去狼狈极了。 草坪上的鸽子是A大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校庆,特地准备的。就连看台上唱了半天的合唱团,也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校庆。 而自从这群鸽子来了后,草坪都没有小情侣去坐了,生怕就在深情款款的对视被拉稀的鸽子屎砸中。 燕寰有点愣,他低头看着西服上的鸽子屎,有些不可置信,又抬头望了那群盘旋在空中的鸽子,一脸憋屈。 陈栖猛地就笑了起来,他拉低了帽檐,嘴角翘起,慢悠悠地走着。 他怕他现在不走,接下来就会直接在燕寰面前笑出声来。 男人没跟上来,估计是在处理衣服上的鸽子屎。 陈栖口袋的手机在震动,他掏出手机,是秦恒的电话。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后,秦恒就跟磕了药一样,对待陈栖的架势让陈栖自己都叹为观止。 他私下跟系统认真讨论过,要是他有秦恒那样的手段与心思,上辈子也不至于会那么快就嗝屁。 说不定还能完成攻略的任务。 陈栖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秦恒兴致勃勃地跟他说最近某地方又出了画展,想找个时间让他一起去。 陈栖同意了,他眼里带着笑意听着电话那头的男人叨叨跟他说这次的画展上都有哪几个名画家的画。 全是秦恒一点一点把人名硬生生背下来的,就连展出画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鸽子屎实在是难弄,燕寰索性直接将西装外套脱下拎在手里,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青年打着电话,眼里带着笑意。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青年眉目舒展,眼里带着笑意,宛若冬日里破冰的湖泊,柔软而静谧。 燕寰不知道青年在跟谁打电话,但是模模糊糊中看着青年的口型,有学长两个字。 燕寰眸子暗了暗,他想着,青年身边不止有他一个人。 就像想叼走宝石的乌鸦不止他一个一样。 但是他连陈栖在别人身旁安安静静画着画都不能忍。 他想着,若是青年身旁,有别人会注视着青年,享受着青年的笑容,就觉得妒火难忍。 爱首先滋生的是难以克制的占有欲。 燕寰想,他大抵对周禄不是爱。 而是年少对纯粹美好干净事物的追求。 恍然中,燕寰慢慢抬起头,他望着远处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眼里带着笑意的陈栖。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怎么就对才见了几面的人心动了呢? 夏风掠过青年的发梢,燕寰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想替青年别上额前散落的发。 然后在心底叹息道:罢了,心动就心动吧。 毕竟,他眸子柔和下来,有些无奈想着,哪怕鸽子屎都拉他头上,他都还感觉没什么。 还想继续跟在青年身后。 替青年别一别那散乱的额发。 第16章 秦恒邀请陈栖去观赏的画展虽然在本市知名度不高,但此画展展出的风格,却是陈栖极其喜爱的。 而且在这次的画展中,不仅有陈栖仰慕的画家,还有一些他心心念念的作品。 只能说秦恒确实是煞费苦心。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陈栖搞到手。 但是可惜秦恒铁了心也没用,他上头还有个时刻警惕着他的大哥秦邵。 于是秦恒费尽苦心搞来画展的票,在他手上停留不到两天,就被他大哥搞去了。 那天他倚在栏杆上,指尖上夹着两张票不断晃着,对着他刚回来的大哥秦邵吹了个口哨,春风得意跟他大哥炫耀。 还笑眯眯特别加重了跟陈栖去这几个字。 他刚回来的大哥,眼皮子都没有撩起来看他一眼,单手扯着领带淡淡道:票拿来。 秦恒刚开始当然不同意,后来秦邵只抬头盯了他三秒,跟他道:用我的信用卡换。 秦邵的信用卡额度当然比秦恒的额度高上很多,前一段时间秦恒手痒入手了两辆超跑,被秦母发现,限额了。 秦恒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 于是最后跟陈栖去看画展的人,由秦邵变成了秦恒。 去往画展的路上,陈栖双手放在膝盖坐在车上,有些拘谨坐在秦邵旁。 秦邵微微偏过头,开口问他道:冬瓜不能和什么同吃? 陈栖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答道:山竹。 秦邵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时不时发给陈栖的养生公众号,陈栖都有认真在看。 是个乖孩子。 秦邵微微靠在座椅上,姿态放松了不少,他伸手拉开旁边的车载小冰箱,转头问道:喝什么? 车载的小冰箱排列着一排排矮墩墩胖乎乎的牛奶瓶子。 都是秦邵连夜换的各种牛奶。 补钙的、补铁的、补锌的应有尽有。 秦邵目光比平时灼热了不少,神情严肃地望着陈栖,等待着他说喝什么口味的。 陈栖沉默了一下,然后含泪:秦总,原味的。 秦邵心满意足地替他拿出牛奶,插好吸管,递给他,顺带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青年的脑袋。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软乎乎的。 秦邵捻了捻指尖,他望着面前的青年低头喝着他递过去的牛奶,心中有些遗憾。 如果早一点遇到这小孩就好了。 秦邵的高中是高中和初中并在一块的,他高三那会,陈栖刚好初二。 如果他能早一点遇见陈栖,早一点遇到这个对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学弟。 他秦邵肯定在学校里把这个小学弟惯得上天去。 而不是让这个小学弟,瘦得营养不良,风里来雨里去地去打工兼职。 好不容易走了大运救了一个金大腿,还傻乎乎地不知道抱,跟他聊天都是一板一眼的。 像陈栖这样的,要是真的被秦恒追到手,指不定要被秦恒身边那些妖魔鬼怪怎么欺负呢。 真正的妖魔鬼怪陈栖抬头,望着秦邵一脸怜爱样,不动声色地打了个颤。 好在这时司机及时出声,通知他们已经到了,陈栖这才看着秦邵恢复正常的冷漠样,惜字如金地回了司机一个字:嗯。 画展里人不多,秦邵其实对这些画没多大兴趣,不过看着身边的人高兴起来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就想把画展里的东西都买下来给自家的崽崽看个够。 秦邵严肃着脸,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画展里灯光明亮,青年仰头虔诚地凝望着面前的画,似乎是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许多,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面前的画。 面前的画是青年此刻灵感喷涌的缪斯,殊不知,此刻他站在灯光微微仰头虔诚的模样,也是许多人眼里的灵感喷涌的缪斯。 在灯光下,青年皮肤白得透亮,微长墨黑的碎发搭在领口,侧颜时眸子微微阖起,纤长低垂的睫毛轻微遮住瞳孔。 那是一个皮相与骨相俱佳的青年,身上糅杂的干净疏离的气质,足以让某些人移不开眼睛。 秦邵微微皱了皱眉,遮挡住了周围一些人装作不经意打量青年的目光。 一些人的目光触及青年身旁男人冷漠的眼神,迅速避开对视了的眼神。 陈栖从画中沉浸的世界抽离出来时,看到秦邵垂头望着他,问他:很喜欢这些画? 陈栖点了点头,他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道:是啊。 只可惜上辈子,在周禄回国后,他的手就基本算是废了。 在地上活生生被人碾压至残废。 想到这里,陈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些,然后低声微不可察觉喃喃道:如果这辈子能够永远画画就好了。 秦邵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道:会的。 没能早点遇见没关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秦邵足够有能力将想养的崽子养得好好的。 两人一块并肩走在画展的长廊里,快到长廊的尽头,却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前有好几副画上都用白布盖着,有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伫立在警戒线前。 陈栖感到有些奇怪,他抬头向拉起警戒线的长廊那头望去,只看见昏黄阴暗的灯光下,长廊安静立着零零总总的画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