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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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习俗是没结婚都算小孩,都有红包拿,但孟听枝不好意思凑这种热闹,要是被人忘了,她也不会自己提。 孟听枝把红包拆开,每个里头都有三五张崭新红钞。 挺香的一笔钱。 孟听枝清软笑着:“谢谢哥哥。” 孟宇揉了一下她后脑的头发,笑着说:“谢什么,怎么傻乎乎的。” 跟程濯见面是在两天后。 大半月没见面,即使程濯甩上车门,风尘仆仆过来,眉眼间有疲意,那顿饭孟听枝也吃得很开心。 中途,程濯手机又响了。 他那天说手机出了点问题,没具体说是什么问题,但现在用的是一个新手机,可以猜想那个问题应该不小。 他接起电话,语气低沉,应付似的说了几句知道了,将电话挂断,扫一眼餐面,再也提不起食欲,过了会儿抬眼和孟听枝说:“我得去趟医院,我堂姐有点事。” 她脸上的失望仅仅是一闪而过,却也被程濯捕捉,她唇瓣轻嚅,正打算说那我自己回家,程濯先问了她,“今晚还有事吗?” 她摇摇头:“没有。” 程濯把手伸过来,手指瘦长地摊开着,她没有犹豫地将手放到他掌心。 下一瞬,被握紧。 “我带着你一起。” 他掌心很烫,将她的手妥当包裹着,孟听枝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笑弧,点了点头。 在路上,程濯开着车,简单讲了点最近程家发生的事,她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的确是电话里三言两语都讲不清的。 薛妙的丈夫突然离世,初步判断死因是服用安眠药自.杀,可一个腿脚不便,连一日三餐都需要疗养院护工在旁帮忙的病人,哪儿来这么多安眠药? 监控查到近半月里,程舒妤去过疗养院。 事情一下就复杂起来。 贺孝峥和程舒妤的婚期也不得不延后,消息很快被压下来了,为了不影响股价,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年初新增的海外市场业务不稳,需要负责人亲自外驻把控。 隔着门,女人尖厉的声音传出来。 “我说了不是我!是他自己要死,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去告诉他一声,叫他管好自己的老婆,不要再出现在我和贺孝峥的生活里!” “如果我真的要害死一个人,那也不会是那个残废,我要薛妙死!” 一个中年男人厉声打断:“闭嘴!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麻烦?” 当头一棒,什么狠劲也散了。 程舒妤哽哽咽咽地软下声调,泣不成声地哭求着:“爸爸,他要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去国外了,那个女人没了丈夫,贺孝峥又那么爱她,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二叔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他外派出去啊,我的婚礼怎么办?到时候整个苏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怎么办呜呜呜……” “你以为你闹得笑话还不够多?他和那个女人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吗?那么些大好青年,是你好胜要强,非得挑这么一个,不然哪有今天。” 程舒妤哭声一噎,滞住片刻,人又像清醒过来似的,冷下调子嘲讽道:“爸爸现在知道怪我了?可这两年要不是贺孝峥,我们家在董事会怕是连个说话的席位都没有!要不是您的两个儿子不争气,我也不会有今天!” 父女对峙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声急色厉,只差撕破脸皮。 不可开交时,一个雍容的女声出来打圆场,哀哀和事道: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都不要争了,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待会儿程濯过来好好跟人讲,哪怕这事行不通,也不能叫你爷爷那儿动了火。” …… 手被人朝后拉了一下,程濯脚步停驻,没再继续往门前走,转头看着孟听枝:“害怕?” 说不上来。 只是听着病房里头的声音,仿佛那是个光怪陆离的吃人世界,他一旦踏入,很可能就要折伤一部分。 她是担心他。 话在唇边,却说不出口。 程濯当她是吓到了,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另一手拢着她的脸,拇指轻蹭。 “去车里等我吧,我处理完就来。” 孟听枝看了眼病房的门。 里头又提到薛妙,母女两个同仇敌忾似的说起这样的女人如何如何,话很难听。 她沉默的几秒,叫那股刺耳的不适感在心头慢慢淡去,收拢手指握住车钥匙,也一并将程濯的手指勾住。 很松的力道,稍稍一挣,两人就会分开。 深夜无人,医院走廊的灯源冷白空洞,落在她稍一抬起的明净眸底,清澈有力,还是那把好脾气的嗓子,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在暗暗护他。 “他们会跟你发脾气吗?” 程濯眼底的情绪怔了下,摇头道:“不会,除了你,没人敢跟我发脾气,他们都哄着我,就像我哄着你那样。” “我不信。” 她执拗又耿直,盯着那扇门,像要洞穿里头的牛鬼神蛇。 程濯将她的脸一掰,不许她看,轻笑了声,直接把她往电梯位置推一把。 “不信拉倒,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好骗,赶紧走吧,在车里等我。” 孟听枝晓得,自己没有能言善道替他斡旋的能力,她在场可能只会给他添麻烦,乖乖坐电梯下了楼。 出了医院,远远按亮车灯,坐进了副驾驶。 久等无聊,点开社交软件再退出,试遍所有软件后,把乔落年前那首获奖金曲点出来听。 她始终在分神,始终在游离,像力无着处地漂浮着,最后玩起车钥匙上的挂件。 工作室有一台迷你胶装机,年前孟听枝亲手做了这个油皮小书的挂件,不到女生半个巴掌大小,一组三十六张图,快速翻过,就是程濯一个点烟勾唇的动作。 拇指一拨,反反复复。 那神情都是她自己画的线稿,将他身上那股矜贵懒散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程濯下来时,孟听枝已经在车里等到睡着。 歪着头,合眼靠在车窗玻璃上。 本来带着一身火气下楼,程濯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握上车门把手,一股压力抵着门,他心脏一紧,忽的放轻了动作。 将车门慢慢打开,里头靠窗而睡的小姑娘依着那道力往外慢慢滑坠,最后脑袋不偏不倚靠在程濯身上。 程濯的另一只手,及时掌住她的后脑。 “唔”了鼻音nongnong的一声,她迷糊醒来,闻到熟悉的烟草淡香,仰头眨了眨眼。 “你来了。” 她睡得浑身发热,声音是糯的,程濯见她这副懵然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耳垂。 “坐好了,回家。” 程濯刚走一步,察觉衣角扯着一股力,他回头垂眼,副驾驶的孟听枝正拉着他的衣服在。 “怎么了?” 孟听枝松开手。 “刚刚我等得无聊,去附近晃了晃,前面有一个红薯亭,你饿吗?我们去买烤红薯吧?” 被叔伯至亲指着鼻子骂冷血,心绪毫无波澜,一个小姑娘在四下无人的街头,用力掰开热腾腾的红薯分他一半,反倒愧疚万千。 当得起他爷爷说他一句古怪胚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她也真的是太软了。 软到心坎上。 年后半月,他忙得完全顾不上她,好不容易把人带出来吃顿饭,半途就要散,她没一句怨言不满,乖乖在车里等到睡着。 醒来还记着他晚饭没吃几口。 跟孟听枝在一起半年多,程濯从没后悔过,他是万事朝前看,懒得回头反省的人,一直问心无愧,别人女朋友有的,他也都给了。 谈不上亏欠。 这一刻才暗嘲无知,感情哪是一笔一笔能算清的,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带着他凌晨时分沿街吃烤红薯的小姑娘,这种陌生的亏欠情绪,叫他心神不安。 不能欠人,否则无法自在坦荡,无法自如抽身。 “孟听枝。”他喊她。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天阴,夜空一片灰垩,什么也没有,手心捧着的红薯,飘一段rou眼可见的甜香白雾,她微仰头,眼睛在路灯下纯净又明亮,认真地说: “我想要,我的月亮永远不会坠落。” 长风过街,他看向身边的人。 那得很久以后,他才能从她少女时代的信笺里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第41章 恨春天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 三月初, 孟听枝在财经新闻网上看到程濯的名字,与贺孝峥一同赴美。 孟听枝查了之前程家海外新能源项目的前期报道,一直是由贺孝峥主导力推, 而现在的新闻已经悄悄将焦点转移到了程濯身上。 单单是程靖远独子这个身份, 就有足够讲头, 何况这是他首次以程家发言人的身份进入集团内部担任实职。 他没有把邓助理带走, 起初给了孟听枝一种错觉,事情很小, 他很快会回来。 在程濯登机那天,孟听枝入职陈教授的工作室,迎新饭结束, 邓锐开车来接她,就这么接了一个多月。 四月下旬,整个苏城被融融春光包围,遍地暖阳,孟听枝也换了单薄的裙子,拎着两盒酥饼去工作室和大家分。 工作室前院里养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 有位师姐一进门就打喷嚏,顶着个通红鼻头说恨春天,总逗得大家笑。 这阵子工作室难得清闲,一切准备就绪, 就等着五月份“舒晚镜回忆展”拉开序幕, 前前后后忙了一年,所有参与其中的工作人员都很期待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