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缚玉在线阅读 - 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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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周氏柔嘉与我一般年纪。

    梁帝却已五十有四。

    我见周柔嘉与梁帝耳语后离席。

    梁帝抚掌开颜,不知为何事笑逐言开,又在席间提起了七皇子的婚事。

    自是不关我事,我只肖置身事外即可,却突然听到梁帝言,「梦吟……咳咳。」

    他止不住轻咳两声。

    我猛地抬起头来。

    那句原话是,「依朕看,御史大人家的三女郎,秦氏梦吟,与小七堪为良配。」

    梁帝的面色发红,唇色却泛白,伴着抑不住的咳嗽。

    说罢,他又一挥袖,「御史爱卿,你看如何?」

    被点到的臣子依言出席。

    「回陛下,臣谢过陛下恩赏。」

    我觉得心口发寒。

    梦吟今日未至,我无法见她得知此事的反应。

    但七皇子绝非良配,如今……

    太子季按住我的手。

    他的表情似乎同样与方才无二致,我却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知道情绪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又坐了片刻,我觉得实在无法再待下去,遂起身离席。

    「妾身只是出去透透气。」

    我向来扮乖觉,只有今日险些按捺不住。再多待一刻,只怕要把厌倦恶心写到脸上。

    好在太子季还是放开了手。也许是因有同好来找他叙情。

    总之他未再阻我,而是轻轻说,「去吧。」

    出宫殿,绕过转角就见九曲回廊。其下是粼粼池塘,因引活水源,凛冬不结冰。但也不见夏日风荷景致,只余萧瑟残枝。

    我便在这回廊上见到了七皇子梁寻。

    「苏良娣,别来无恙。」

    第9章

    我微微欠身。

    「七皇子万安。」七皇子年已加冠。

    寻常皇子到了这般年纪,一般都会封授王爵称号,他却没有。

    无他,只因其出格事情做得太多。

    家中姬妾十数人,仅是明面上能叫出名号的,内里厮混的队伍还在扩大;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不是旧闻;甚至连番邦使臣的宠妾,也成了他颠鸾倒凤的榻上欢。

    这次就是为了处理他引发的这桩外交乱摊子,才压缓了他封王的日程。

    但梁帝对他一向疼宠。

    如今既许了梦吟为其妻,只怕授爵号也是指日可待。

    他着紫袍,大氅上染缬暗花,立在原地朝我笑。

    那双眼睛尾梢比梁季的还要上扬一些,面容白皙,下巴微微抬起,昭显出他一贯的风流佻达。

    「阿彤,这般见外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的母妃与姑母交好,我昔日进宫时也见过他几次。

    交好谈不上,面熟而已。

    他此时却挨近,在我耳边轻轻咬字。

    「我本来还想和父皇讨要你的。」

    「在以为那小将军死了之后。」

    我不动声色撤后半步。

    「七皇子说笑了。」

    「本皇子说笑?」他笑着拍倚栏杆,又回头看我。

    「我要娶你那位小姐妹,你心里也不快意吧?」

    ……我是不快意,却不是为他不快意。

    他俯下身子,平视我的眼睛。

    「要不要瞒着我那位好皇兄,和你的好姐妹,凑成本皇子的一对掌中姐妹花?」

    我本是垂敛眼眸,静默了半晌后,此时抬起头,也朝他露一个笑靥。

    竟险些撞上他鼻尖。

    我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掺了几分恶毒几分媚态挑衅道。

    「好啊,只要你能取而代之。」

    他一愣,而后急急退后。

    整理情绪只用了一瞬,又恢复到那副松松垮垮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朝我笑,「你的胆子不小哇,苏彤。」

    我只是看着他。

    我不信。

    这位梁国的福星。

    从出生那日起就被司天监定为梁国定国之异星的人物。

    他母族是梁国高门望族,外族舅父皆是权贵。

    比起生母被定为妖妃处死的太子,背后无依的太子。

    他真的不贪吗?

    他只是立在原地,朝我扬起唇角。

    「下次再见。」

    说罢便向我的来路走去。

    我望着那背影,良久无语。

    梦吟的前路未知……

    如今的僵局,单依梁寻之力不成,要靠谁来破解呢?

    一回首,却发现从凉亭里却走出一个人来。

    梁帝的新宠周淑妃。

    她拥着狐裘,揣一方精巧的手炉,搭着宫娥的手婷婷袅袅朝我走来。

    一时错愕,又细想方才谈话内容,应该除我与梁寻二人外无人能晓,因此只是规规矩矩朝她行一个礼。

    「淑妃娘娘万安。」

    她走到我面前,并不答言,只是勾挑着一双标准的美目杏眼打量我。

    我自知宫妃总要端着架子,耐心等了。

    在我诧异时她才出声,「就是你啊。」

    我心生疑窦,又听到她说。

    「不仅委身太子……又与七皇子拉拉扯扯。」

    「你怎么对得起他?」

    晃着绿玛瑙镯子的手在我眼前一现,我尚未反应过来。

    冰冷刺骨的池水便已吞没头顶。

    冬日里的繁重宫装,此时绞裹着成为拖坠池底的万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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