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花钿胎记在线阅读 - 第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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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淑媛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还没有从刚才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这几个月她先是被平安护送着回杭南,半路却遇到了前来追杀她的太子亲卫,有平安护卫,最终没能让追兵逮住她,却在逃跑的途中小产了。

    平安把她托给一户农家,并给了许多钱银,让她把小产的身子养好,就逃遁不见了。农户见一个多月,小女子的家人也没有来接她的意思,就起了歹心,将她贩卖给了临河县的人牙子,几番倒卖,成了运河上的低等船妓,今日是她第一天见客,贪婪的鸨母不知她曾经有过身孕,尽然把她当成清倌人意图卖个好价钱。

    但她好运气,遇到了金三,看到她额头上的那枚花钿胎记,想起了小院儿,竟鬼使神差地给她赎了身。

    一直养在闺中,钱淑媛哪里有自己生存的本领,几个月来经历的痛苦和折磨,比之前十多年还要多。她不仅身体受了苦头,心中更是无尽伤怀。曾经被她视为耀阳的太子,竟然派了那么多人来暗杀她灭口,只为了保全他的名节,而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更是被太子目为以后可能落在钱仲谋与杭南财阀手里的要挟工具,恨不得尽快铲除。

    钱淑媛在杭南时,一直是钱仲谋大人掌中明珠,没有领略过任何一丝争权夺利时的阴谋诡计和人性泯灭,短短几个月,她似乎长大了好几岁,回想起自己对太子的执念,更对自己的任性与痴情后悔不已。甚至在落入那种下等的青楼时,她想过自裁了断。

    但是想起父亲,还有南下要投奔的亲人,她又舍不得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何父亲还没有派人来救她,也不明白一贯武艺高强、手眼通天的平安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她,她都艰辛只要留着一口气,一定还可以回到杭南,重新做回闺中的贵女,至少绫罗绸缎衣食无忧。

    这时候,消失了好一会儿的金三在门外轻轻敲门,钱淑媛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沁出来的泪水,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第44章 三哥 晋江独家

    已经是黎明刚过的破晓时分, 钱淑媛颤抖着手去开门,见他抱这一枚崭新的布包,壮实的身形颤颤巍巍地进来, 连忙畏惧地退后,坐到离他很远的椅子上, 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样貌。

    金三看着她胆小的样子, 摇摇头, 再次在心里确认了:这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还记得大约三年前,在一堆人牙子手里救下小院儿的情境。当时杭南的几大青楼的管事在一个有名的瘦马贩子手里竞拍小院儿,他与金婆事先踩点, 将在场除了小院儿的所有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流如柱的惊骇场面,小院儿也最多只是颤抖了一瞬,就立刻安静下来,求金婆不要杀她,她当时的原话是:“小女还值几锭银子,希望婆母能够找个好的人家将我发卖,不劳烦婆母废力杀我。”转而还跪倒在金三的脚下,恭维他:“少侠年少有为, 一看便是江湖豪杰。而这些人牙子与娼门老板,沾满了铜臭, 实在死有余辜,小女也是苦出身, 求大侠能垂怜我性命……”

    那一瞬间, 她就看明白了母子俩各自在意的东西,金婆贪图钱财,而金三则还有几分傲骨在身上。后来三人在一起协同作案, 金三日渐被小院儿吸引,正是她那份激谨和沉稳。

    “我不会伤你。”金三闷声说了一句,他虽然是个匪徒,但是自幼瞧不起那些好色之徒,更不屑于以强欺弱强取豪夺。不然,也不会与小院儿朝夕相处了两年,却秋毫无犯。

    “你叫啥名?”金三的声音是闷而低沉的,和他彪悍的外形相得益彰。

    “钱……钱淑媛。”

    金三心头一震,这个女子姓钱……

    无论是那也从打更人的闲谈中,还是这一路与船工们在运河上的闲聊里,金三自然早就清楚左相大人姓钱,甚至这段时日朝廷发生的诸多大事,如宫变和太子一党的溃败。而这个的女子,cao一口京城的标准官话雅言,又姓钱……

    “你是钱仲谋的女儿?”

    钱淑媛有些讶异,抬起头,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的五官,粗粗的眉毛下眼睛有神,就是黑黢黢的面皮和那副有几分凶相的表情,让人觉得这是个天生的江洋大盗。

    “壮士认识家父?”钱淑媛闻听此言,一直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了一丝希望。这个男人为她赎身,如今共处一室,却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如果又能与钱仲谋有些交情,那么一定会念在钱家的权势,将她保护周全。

    见金三思量着什么,钱淑媛糯声道:“家父位极人臣,壮士如果能将我送还归家或者南下杭南交给亲人,一定能够收到一笔答谢,远多过为小女赎身的银票。小女落难,如能得到壮士搭救,小女家人一定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金三听完,猜想如今钱大小姐此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已经被查抄,钱仲谋已经成了朝廷的钦犯,而家眷按道理也应该被打入奴籍。更何况,现在的钱淑媛已经被小院儿顶包,是个没有了身份的人。

    默默详了一眼满眼希冀、单纯到连骗人都不会的这位钱大小姐,金三欲言又止。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钱淑媛,“店家的厨房还没生火,这是去城中早市买的桂花糕,你先吃吧。”随后又递上一个刚刚拿进来的布包袱,里面有一套崭新的布衣,虽然与往日的绫罗绸缎有天壤之别,但到底是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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