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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 第9节

    张珩一惊,跪地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不知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谢玉京坐在马上,骨节分明的手紧勒着缰绳,嗓音温和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垂着眼,含笑道,“孤来取一件旧物。”

    取一件旧物?何必大张旗鼓,带着一干东宫卫到大菩提寺来。

    更何况,寺庙里面,还放着前朝皇帝的尸体。

    张珩半信半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命我等在此护卫,没有命令,末将断不敢随意放行。敢问殿下,可有陛下圣旨?”

    半晌,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张珩疑惑抬眸,红衣少年居高临下,眼底隐约有着不耐。

    “让开。”

    张珩知道自己若是让开了,明天脑袋就要分家,咬牙不动。

    “孤再说一遍,让开。”

    谢玉京垂眸重复。

    张珩大震,“殿下这是、这是要抗旨不成?”

    抗旨不遵,视同谋逆!

    谁知,他轻笑一声,“孤便是抗旨又如何?”

    他抽出腰间佩剑。

    那剑细长,剑柄如一块寒冰,晶莹剔透,剑身却刻着梅花图样。

    太子谢玉京的剑,有个雅名,唤作癯仙。

    此二字,意味骨姿清瘦的仙人,不论是人,还是剑,都是极为贴切。

    只见雪光莹亮,在所有人眼前一闪而过。张珩便捂着肩膀,跪倒在地,血流如注。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剑,便刺穿了张珩的肩胛骨。

    月光下,剑身开出红梅朵朵。叮的一声,落剑回鞘,少年森寒的声音回荡。

    “挡我者死。”

    直到浓郁的血腥味,涌进鼻尖……

    众兵士才回过神来。

    看着以太子为首的东宫卫,纵马奔向寺中,马蹄扬起灰尘漫天,都十分难以置信。

    他们是不是眼花了?那位殿下明明温润如玉、慈悲仁善。

    怎么可能公然抗旨,血溅佛门宝地?!

    张珩挺剑半跪于地,强忍剧痛,脸色震怖。

    只见一片红色的衣角,如星火般融入夜色。

    他厉喝一声,“快,召集羽林卫!”

    第6章 006   太子殿下亲临。

    006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披甲执锐,纷纷上马追逐。

    张珩捂住伤处,靠在同僚背后,恨声道,“此人定不是太子殿下!殿下性情温和,君子端方,怎么可能随意伤人,定是什么贼子假扮!“

    “哀帝的棺椁还在里面,陛下严令不得任何人靠近,若是有半点闪失,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句话,同僚一凛,一鞭子抽下去,骏马吃痛,撒蹄狂奔起来。

    夤夜,皇宫。

    永兴殿素来是皇帝的寝宫,两侧矗立着巨大的金漆青龙香鼎,鼎中檀香袅袅,盈满乾坤。

    大太监止喜匆匆走进,弯下腰,对着那正在案前静坐的高大身影道:

    “陛下,出事了。”

    男人头也没抬,倒是那正在一旁磨墨的女子,轻轻看了过来。

    她是陛下新册封的妃子,相貌出众,性情温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生得与静妃有几分相似,且都弹得一手好琵琶。

    妙美人将食指抵在唇边,悄悄“嘘”了一声,“止喜公公,陛下睡了,您小声些。”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珠玉琅琅。

    止喜悄悄看了一眼,男子阖眸,冷冽低沉的嗓音从薄唇中吐出,“何事如此慌张。”

    正是大成的开国帝王,谢絮。

    他已过而立,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年轻。止喜匆忙低头,眼前是男人的下颌,线条硬朗清晰。

    他肌肤有些微的苍白,薄唇形状优美,正紧紧地抿着,想来是被打扰了小憩,十分不悦。

    止喜将腰弯得愈发低,轻声道: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带人闯入了大菩提寺。”

    皇帝倏地睁眼。

    随着那双眼睛睁开,所有的温和都一扫而空,变得冷厉威严,动人心魄。

    他五官生得很是英俊,挺鼻薄唇,眼角却生着一颗泪痣,十足的薄情相貌。鬓角乌黑,用金冠将长发束起,两侧垂下细碎的金珠,犹如遮眼的珠帘,正在轻轻地晃荡着,衬得面容愈发凉薄阴沉。

    他手一抬,妙美人便福身退下。

    人一走,皇帝的面色刹那间阴霾遍布。

    他站起身,玄色龙袍衬得身姿高大修长,缓缓踱到窗边,负手而立。

    “谢琼,他去大菩提寺做什么。”

    止喜道:“据羽林卫回禀,殿下在寺里指使东宫卫挖什么东西。东一捧土西一捧土,眼瞅着是在找什么……旧物呢。”

    还说出了抗旨那种话来。

    止喜背后全是冷汗,却不敢将这话当着皇帝的面说,生怕惹怒天颜。

    要说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怎么都挑不出错处,左右逢源,性情温良。文治武功,那都是顶尖的,怎么今夜忽然就犯了邪性,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谢琼,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皇帝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在找什么?”

    须臾,冷冽的声音又响起。

    “似乎,似乎是一张弓……”

    皇帝皱眉,弓?

    他眯起眸,看向桌上的一幅画,上面绘着一只燕子。

    还题了两句诗。

    这是不久前,季无赦送进宫中的。

    当侍卫将这个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谢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云寰的势力,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有季无赦这样的人物在身边,若是哀帝还活着,这江山,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坐。

    想到这,谢絮便是一阵烦躁。

    容氏根基太深,要想连根拔起,极为困难。

    尽管他将容氏皇子都屠杀殆尽,只留下一些公主。

    公主……还有一位。

    温仪,他知道她还活着。

    看着那只工笔细腻的燕子,女子秀美的面庞,骤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其实要让人忘记她,是真的很难。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够像温仪长公主那样美丽。

    她就像是容氏一族的象征。

    六年前,她是倾城绝艳的牡丹花,冠绝天下。

    这六年过去,容氏由盛转衰。

    历经生死百痛的她,不知是否也成为那枝头病态柔弱的白梅,就要凋零了呢?

    “止喜,备马,朕要出宫。”

    “陛下,这么晚了……”

    谢絮勾唇。

    “故人相约,朕岂能辜负她一番美意?”

    皇帝狭长的眸微眯,透出一片森凉。

    止喜连忙下去安排。

    谢絮卷起那幅画,笼子里的雀鸟飞出去够久了,也该找回来了。

    *

    大菩提寺。

    以无巳为首的东宫卫,正与张珩等一众羽林卫对峙。

    ……竟然怀疑太子殿下的身份?

    无巳从怀里掏出令牌,冷脸道,

    “你们看清楚,这是什么。”

    鹤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