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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方寒尽摁熄了烟,笑了笑,“你变化挺大。” 闻雪偏着头,细细观察着他。 他的五官长开了些,眉骨挺立,下颚棱角分明,轮廓更显立体,肤色比少年时深了不少…… 帅还是帅的,只是哪儿不一样了。 他看上去泯然众人。 闻雪忽然意识到,是他身上的光,不见了。 那种光,不是因为少女怀春,所以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是被回忆的滤镜美化。 它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在少年青春洋溢的笑容里,在他认真研究报考学校的眼睛里,在他不顾众人的哄笑、弯下腰拉她起来的那个瞬间。 闻雪抿着唇,笑容依旧,只是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 “你也变了。”她说。 方寒尽眼角微扬,带几分玩味的探究,笑问:“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闻雪耸耸肩,含糊道:“说不好。总之,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他会继续过闪闪发光的人生。 可看到他吞云吐雾的娴熟姿态,眉梢眼角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神色,让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失意的男人,这是她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方寒尽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别过头望着窗外,目光渐渐悠远。 “那就是变坏了。” 闻雪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斑驳的光影中。 藏在时光里的那颗珍珠,被岁月打磨成了鹅卵石。 他变得坚韧,却黯淡无光。 闻雪回到包厢,闭上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不着。 心跳得很快。 从认出方寒尽那一刻起,她的心绪就没平静过。 也许是火车的锅炉生起来了,包厢里温度渐升,两张上铺传来一长一短的呼吸声,咖喱男的鼾声肆无忌惮,小男孩的呼吸浅淡短促。 闻雪翻了个身,朝着对面的床铺。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男孩的半个身子。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腿不停地抽动着,不时哼唧几声,像是在呓语。 耳畔轰鸣声骤响,突然间,包厢里陷入一片漆黑,像是被人关了灯。 窗户虽然关得严实,仍有冷风从门底灌进来,带来隧道潮湿的气息。 男孩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在幽暗的光线中,闻雪看见那个幼小的身体,在床上不安地辗转、扭动。 几秒钟后,轰鸣声骤然消失,包厢里重现光明。火车驶出了隧道。 但闻雪知道,火车此时正在群山中穿行,下一个隧道不可避免。 果然,半分钟过后,一段更漫长的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男孩彻底醒了。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裹在在被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受到惊吓的幼兽。 等眼前重现光明,闻雪站起身,轻轻推了推裹成团的被子,小声唤道:“弟弟?方春生……” — 忽明忽暗中,方寒尽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摁灭了烟,急匆匆往回走。 拉开包厢的门,眼前的画面让他不由得一愣。 方春生端坐在床边,姿态乖巧得像个正在上课的学生,闻雪站在他面前,双手覆在他的耳边,声音柔和缓慢地说:“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三,二……” 伴随着最后一声“一”,轰鸣声再度响起,世界陷入黑暗幽闭之中,耳膜传来熟悉的鼓胀感。 这段隧道是最长的。每个醒着的人,都在黑暗中默默忍耐着。 当光明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方寒尽终于长吁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 “谢谢你。”他走到闻雪身边,又伸手捏了捏方春生的小胳膊,像是在安慰。 闻雪冲他笑笑,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解释道:“我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猜到他可能是耳鸣,就教了他这个法子。” “他确实容易耳鸣,反应比一般人要强烈,所以坐不了飞机。没想到坐火车也会这样。”方寒尽语气有些自责。 作为一个成年人,耳鸣不是什么大事,缓一阵子就好了。但小孩耳膜还比较稚嫩,耳鸣带来的不适感更强烈,尤其是像方春生这样身体有缺陷的唐氏儿。 闻雪安慰道:“其实没什么大碍,等火车穿过这片山区就好了。” 将方春生安抚好后,方寒尽回到床上,与闻雪目光交汇,语气故作随意地问:“你对照顾小孩很有经验?” “当然。”闻雪弯了弯眉眼,“我是老师啊。” “你不是说你教初中吗?” “毕业之后,我在一所培智学校工作了半年,那种地方你应该听过吧?就是专门教那些身体残疾和智力障碍的儿童。” 方寒尽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由衷地赞许道:“挺适合你的。后来呢?怎么不干了?” 闻雪两手一摊,苦笑道:“被父母劝退了。他们嫌那份工作没前途,说出去也不好听,逼着我考了老家这边的中学。” 用“劝退”这个词,似乎不够贴切。 当初闻家二老为了逼她辞职,什么招数都用过了,甚至还冲到教室一哭二闹,差点把那些孩子吓出心理阴影。 闻雪只好辞了职,跟着父母乖乖回了老家。 方寒尽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她明知他在问什么,却故意避而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