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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映芙蕖 第53节

    “表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黑白分明,眼波盈盈,堪比世上任何华美的明珠,明明纯净无暇,眼底又像藏着一副无形的魅惑钩子,凑得这样近,很容易就能勾人陷进去。

    陆珏一定很享受她的主动,才能使自己如此纹丝不动。

    他有意吊着她,不给她答案,反倒忽然想起来问:“陆雯现在怎么样了?”

    婉婉一点都体会不出表哥的心思,稍有些受挫,喃喃应道:“雯jiejie已经好多了。”

    说着吧,她又忍不住感叹了句,“但若是早前能有侯爷身为父亲的一句告诫,雯jiejie兴许还能清醒得更早些。”

    不至于到大选上那般难堪的,现在贵女们都笑话她痴心错付。

    婉婉一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侯爷作为父亲,在对子女上,真的很有些疏忽,虽然……陆雯与太子之间,连程氏那儿都瞒得密不透风。

    但诸如表哥幼时落水存了病根儿,因为一点小事被先夫人罚跪一整夜,陆雯与陆淇明里暗里的较劲……这些种种,侯爷都似乎没有关注过。

    当然,陆雯的事上,最错的还是太子。

    太子逾越礼数之外的亲近,教陆雯心里存了侥幸的念头。

    她兴许早就察觉了端倪,只是姑娘家的喜欢会将人变得……孤注一掷,哪怕知道有九分不可能,但只要存在一分的希望,就愿意奋不顾身地拥上去。

    婉婉也有喜欢的人,所以很能理解陆雯。

    只是她很幸运,表哥给了她九分的安稳,剩下一分……剩下的一分大概就是日后长久的朝朝暮暮了。

    陆珏瞧得见她半垂着眼一副认真神色,小丫头难得有心事,可不能积压成心结。

    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东宫如今处境艰难,不做太子妃,于陆雯而言并不是坏事,你无需想太多。”

    陆珏给了她一个颇有人情味的回应,就足够婉婉心满意足了。

    她笑了笑,“多谢表哥愿意告诉我这些,我记得了。”

    正好这时,婢女从外间端着汤药进来,抬眼瞧见两个主子挨得那么近,手牵着手举止亲昵,顿时低下头不敢多看。

    婉婉这头见人进来,也赶忙坐直了身子。

    汤药端到跟前,浓稠深褐色一碗。

    陆珏喝起来倒十足痛快,试了试温度便仰头一口喝光,面上神色一惯淡然,仿佛他喝的不是药,只是汤。

    但药的苦味很明显,婉婉在旁边都能闻到皱眉,她一向讨厌喝药。

    婢女退下后,婉婉忙低下头拧开糖罐儿的盖子,用小勺舀起一颗青梅喂给表哥。

    “表哥你看,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秋天时用蜂蜜和糖霜酿的青梅,你吃一颗就不苦了,也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是个实心眼,今日要是不得他一句肯定的答复把送行那事翻篇儿,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陆珏若是再不动,小丫头大概就要心生委屈,打退堂鼓了。

    但他本就不喜甜食,目光对上她片刻,忽然抬手,捏着梅子反喂给她,“乖,自己吃了,我就不生气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婉婉眼睛顿时弯起来,欣然张嘴从他指间咬走梅子,唇瓣不经意间,剐蹭过他的手指,触感极为柔软。

    大大的一颗青梅,将她的脸颊一侧撑得鼓鼓的,为了包裹住嘴里的梅子,妍丽的红唇微嘟,像极了牡丹娇艳的花蕊。

    陆珏拿手帕擦指尖沾染上的糖浆,余光里瞥见小丫头吃起东西来,跟只小狸猫儿似得,满足又开心。

    他心底里,却陡然腾升出一股莫名晦暗又恶劣的念头。

    想抢走她甜甜的快乐,还想欺负得她眼尾染红。

    ……

    婉婉正垂首将糖罐儿的盖子拧上,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稍显强硬地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

    他的面容在她瞳孔中蓦地放大,过近的时候已经略微失焦,婉婉没看清楚,只有鼻尖嗅到了表哥身上的佛偈香气,他的呼吸也都带着独特的冷冽气息。

    红唇覆上温热,这次没有了温柔地令人浑身发软的触碰,只有猝不及防的唇齿相接,教婉婉片刻没能从怔忡中回过神儿来。

    陆珏慢条斯理地品尝,毫不费力便撬开了姑娘莹洁的贝齿,而后舌尖轻探,轻松灵巧地就从婉婉口中夺走了她的快乐。

    蜜酿的青梅,果真甜而不腻。

    婉婉眼睫终于徒劳眨一眨,怔住几息,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追过去试图把自己的梅子再抢回来。

    陆珏眸中绽放出细微的流光,松然以待,又予她循循善诱,引她探索,直等舌尖触碰到一片清冽略带苦涩的温热时,婉婉才陡然醒悟过来,那是表哥刚喝过药的味道。

    他霸道地将甜占据了,徒留给她一片苦涩。

    坏表哥!

    坏的简直没有道理!

    婉婉脸颊上好似着了火,马上要烧起来似得,她不服气地轻咬他一口泄愤,然后赶紧退开抿住唇,抬手捂住一张绯红的小脸,眉尖蹙成两条毛毛虫,委屈巴巴地控诉他。

    “好苦……”

    陆珏懒懒靠着床头的栏杆,瞧她红唇抿紧,眸中笑意渐渐晕开,染上眉梢。

    他明明已经极为克制了,方才只是抢走了她的梅子,都还没有舍得欺负她。

    眼瞧小丫头气得都要坐不住了,陆珏从她怀里拿过糖罐儿,重新挑了一颗果rou饱满的梅子递到婉婉嘴边。

    “张嘴,这次不抢你的了,小rou包子。”

    “我不是rou包子……!”

    婉婉不服,一壁张开嘴嗷一口咬掉他指尖的梅子,一壁拧着眉弱弱辩解。

    陆珏轻笑不语,抬手揪了揪婉婉软乎乎的脸蛋儿。

    时下开春儿天气渐暖,姑娘们的衣裳也越来越单薄。

    婉婉今日穿一身天水碧齐胸襦裙,两指宽的缎带堪堪系住盈盈雪酥,领口处适当露出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锁骨纤纤,两肩娇弱。

    她的确不是小rou包子,rou包子没有这么纤瘦的,还应该再养得珠圆玉润一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

    两人说话的功夫,屏风外有脚步声传进来。

    茂华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这次没直接进,站在外头先回禀声:“爷,医师到了,该换药的时辰了。”

    陆珏教进来。

    他左手小臂上的伤并不重,但血rou之间的疤痕看着总有些可怖,担心小丫头害怕,遂又冲婉婉道:“眼睛闭起来,不许偷看。”

    婉婉望一望他,蹙眉摇头说不,“换药那么痛,我不愿意表哥独自受着,我要陪着你的。”

    好像她陪着,能替他分担一部分似得。

    陆珏笑了笑,到底没言语。

    换药移步去青缎软榻边,医师要拆纱布,陆珏将左臂放上小几,宽大的衣袖撩起来,剪开纱布后,露出底下婴儿巴掌大的一块伤痕。

    这处是新伤,血rou模糊黏连在纱布上,每牵扯一下大概都钻心的疼。

    但陆珏面上半点看不出来,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婉婉瞧着很觉揪心,站在他身侧不自觉将手搭上了他的肩。

    目光沿着这处新伤稍移,他小臂内侧其实还有一处旧伤,在手腕往上几寸处,婉婉一时好奇,歪着脑袋仔细分辨了下,发现居然是个深深的咬痕。

    表哥常日生人勿近,谁能咬到他啊?

    细究之下,那齿印还挺深,牙口大小却不像恶犬之流,而像是个姑娘留下的。

    婉婉以前听过几出戏本子,戏文中总说是姑娘与公子临别之际,会在人家手腕上咬一口,作个印记,好要公子一辈子记得自己。

    但依表哥的性子与身手,大抵也只有他愿意让人家咬,人家才能咬得到吧?

    这样一想,婉婉倏忽间浑身都不得劲儿起来,表哥教人家盖章了,怎么能有人先她一步给表哥盖章了呢?

    不开心……

    婉婉心里堵上了一根软绵绵的针,看不见摸不着,但有些扎人。

    可她没想好怎么问表哥,又怕被他瞧出来心事,会挨笑话,笑她醋劲儿太大,人都是酸的。

    此时窗外的太阳正沉在屋脊上。

    春日的晚霞美得像是稀释过的蜜糖,从窗口流淌进来,把整个房间都烘成柔和的模样。

    换过伤口的药,茂华领着医师退下,婉婉也想告辞了。

    她将小手从陆珏肩上拿下来,长街低垂掩去情绪,福了福身,说:“表哥,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的伤处记得不能碰水,等回头我再熬参汤送来给你补补身子。”

    眼下大婚一日日近了,淳如馆的合并工程临到尾声,就这几日陆珏便会暂时搬去东南边的一处小院儿,婉婉大礼之前总要避嫌,就不方便再来露面。

    陆珏单手支在小几上,一时没有应声。

    白昼悠长晚霞正好,他总归今日难得闲来无事,便不想教小丫头就这样走了。

    沉吟片刻,陆珏眼角余光里瞥见小几上放置的残棋,忽地道:“先前你送过来的棋谱倒是孤本,今日无事,来,正考考你这几年同先生学的如何。”

    嗯?

    婉婉一霎枯了脸,不要了吧……

    她给表哥送棋谱,只是因为知道他常时总琢磨弈棋谋断之道,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棋艺精湛。

    况且那时许承安都被杀得那样惨烈,她哪儿好意思教表哥考较功课。

    婉婉站在软榻边,一时没挪步。

    陆珏却已盘膝端坐在小几边,将棋盘另一边的白玉棋盅拿过来,她不动,他顺手便又搂着姑娘的纤腰,将人揽进了怀里。

    身子骤然一轻,婉婉轻呼了声。

    她的绣鞋顶端分别绣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在霞光里倏忽亮了下,而后伴随着咚地两声闷响,掉落在软榻下的脚踏上。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