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也不知道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才突然喝起了酒, 还向季浮舟求助。 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季浮舟虽然不太想跟程观月再有更多交集, 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求助而放着不管。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公司的生意丢掉还是轻的,日后她良心也难安。 所以季浮舟只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应下来。 程观月发来了地址。 程观月确实不经常喝酒,但并非真的滴酒不沾,反倒是天生的不易醉体质,近乎千杯不醉。 近乎是指她意识还清醒着。 但面上仍会显现出几分醉态, 脸色微红, 眼神迷离,看起来摇摇欲坠。 季浮舟敲门进来的时候, 看到程观月这么一副状态, 一点也没有怀疑。 更何况后面的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酒瓶。 啪。 一声轻响传来, 季浮舟摸索着开了灯,昏沉的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程观月的醉态也愈发明显。 程观月努力睁大眼睛看了她几眼,而后伸手捂住额头,踉跄着退回到桌边,坐回到凳子上,抬起的手软绵绵的, 明显没什么力气。 冰箱里有食材。程观月轻声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醒酒的我不敢进厨房 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进厨房无疑就是一场灾难。 季浮舟顿了顿,将顺路从药房买来解酒的药放到一边,她也不知道这种药有没有用处,反倒是醒酒汤之类的做过不少次,便转道去了厨房看看。 程观月趴在桌上,脸枕在胳膊上,歪着脑袋盯着季浮舟的背影看。 季浮舟不知道她是酒品足够好,还是实际上没有醉得那么厉害,这时候也不忘轻声给她道谢并解释。 明天下午有工作,早上要早起赶飞机,就这么睡过去明天可能会吃不消我在C市也不认识其他人,只能麻烦你了抱歉 季浮舟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事,老板吩咐过了,是我的分内之事。 厨房里确实有新鲜的食材,大概是有专人刚送过来的,可惜程观月马上就要走,这些大概就要浪费了。 这些零碎的念头也只在季浮舟脑海里闪现了片刻,随即她拿了需要的食材便关上了冰箱门。 她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也没想着再多问一句程观月为什么喝酒。 那是程观月的私事。 季浮舟并不准备过问。 她不问,程观月反倒有些失落起来。 不过度干涉隐私,看似是体贴的举动,但那也仅限于对待陌生人,亦或是泛泛之交。 看到朋友独自买醉,担忧便是本能。 于情于理都该问一声,否则也只能说明这个朋友没有那么重要。 程观月习惯性多想,越想越不舒服,拧着眉头盯着季浮舟的身影看着。 幸好她此刻一副醉态,季浮舟只当她是觉得不舒服。 不多时,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被放到了程观月的面前。 先喝点水吧。季浮舟提醒道,等会儿再吃点东西,你晚上吃饭了吗? 程观月摇了摇头。 季浮舟接着问她:有什么忌口的吗? 程观月答道:不太能吃辣。 意思是其他的都可以。 季浮舟点了点头,给程观月报了几样菜,见她没反对,便又回到了厨房,多拿了些菜出来洗了切,忙得有条不紊。 程观月慢慢抓紧了面前的杯子,直到感觉有些烫手才无意识地松开。 她一直盯着季浮舟看。 季浮舟跟以前不一样了。 程观月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前的季浮舟说不上咋咋呼呼,但各方面都相当的野,比起那些有规矩有家教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她就像是被彻底放养的。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规矩,相反她在吃饭休息或者与人相处的时候相当的规矩,甚至一度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 只是其他方面就叫人不敢恭维,爬树上墙不提,自己家里也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偶尔是有在收拾的,但全无章法,看起来还是一团乱。 更别提做饭照顾人她不把自己毒死就不错了。 吃饭通常在学校食堂,放假的时候自己在家,要么点外卖,要么就是泡面馒头对付过去。 她也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楼下一家面条店她一连吃了好几年,从搬来吃到她搬走。 程观月后来无意间路过的时候,还被面条店老板叫住询问季浮舟的近况。 最后程观月是打着岔敷衍过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问她怎么样,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但回忆起过往,季浮舟是个连自己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的人,更别提去照顾别人了。 她就像野草一样生长着,只需要阳光和露水就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活下去。 体贴温柔更是无从谈起。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失去联系的那么多年里,程观月自然也想象过季浮舟会变成什么样 或许会变得沉稳理智一些,而不是继续整天出去打架斗殴。 坏一点的想象是她说不定因为打架出了什么事儿,程观月一度有意无意地搜集过各地的社会新闻,幸而从没看到过疑似季浮舟的名字。 但那些想象大多还是浮于空中的,而没有一个切实的载体。 就像程观月对季浮舟的执着,就好像是将自己心底的不安与遗憾寄托在了一个过去的幻影之中。 所以她一度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季浮舟。 如今再见面,程观月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十年后的季浮舟,过去固有的印象被一点点敲碎了。 季浮舟变得比她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沉稳,年少时的乖张戾气散去,只余下温和的笑脸,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切体贴。 软和得让人难以想象她曾经也有过人人敬畏的恶名。 几乎与当年的程观月有些像了。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要比程观月真实许多,而并非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上如本能一般的伪装。 似乎也变得无趣了。 唯有那一张脸还与过去别无二致。 就好像时光从没在那张脸上留下痕迹,或许是因为变得爱笑了,脸上轮廓越发柔和,年纪看起来比程观月和叶听风还要小上一些。 程观月看着那张脸便陷入恍惚。 她感觉现在的季浮舟与过去既有的印象差别太大,本该敲碎她的滤镜,将她拽回别离数年后本该渐行渐远的现实。 但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她又觉得时光还没走远,还是原来没有意识到分别的时刻。 她还是不想放季浮舟走。 哪怕已经变了性格,她还是希望季浮舟能回到她的身边。 或者倒不如说,眼下这个成长后的季浮舟更让她心动。 为什么呢? 程观月感觉到酒意有些上头了,脑子晕晕乎乎真有了几分意识不清醒,直到桌上传来一声盘子撞击的轻响,她抬起头,就见季浮舟放下一盘炒好的菜。 刚出锅的菜还冒着热气,程观月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到季浮舟的脸。 季浮舟系着围裙,无论是切菜还是炒菜的动作都相当的熟练,想来味道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放下菜的时候,她还投来关切的一眼,见程观月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才放下了心。 看到杯子空了,她便又默不作声地帮她添上热水,到手后冷热温度正好。 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于照顾别人了。 是谁让她习惯了的呢? 程观月无意识地想道。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慌乱的时刻,跟她在一起的人有没有因为她手忙脚乱的搞砸事情而忍不住训斥她呢? 至少程观月是没有过的。 无论季浮舟搞砸什么事情,当初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程观月从未开口指责过她一句。 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会费劲心思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所以季浮舟那么喜欢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拒绝不了程观月的温柔。 那为什么之后又不喜欢了呢? 程观月抬头看向季浮舟,就见她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正解着围裙,一边低头看了眼手机,似乎预备着要走。 粥等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吃点菜。季浮舟跟她打过招呼,吃完就早点洗洗睡觉吧,碗放在这里,可以找家政收拾,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抽空来帮你收拾。 你要走了吗?程观月问她。 嗯嗯?季浮舟愣了一下,像是意外于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留下也没什么事了吧?留下来只会打扰你休息。 她顿了顿,话语里全是关心,还不忘提醒程观月:你不是早上的机票吗?早点休息比较好哦。 从始至终,她一句都没有追问过程观月出了什么事。 就好像只是被人叫来完成一件任务一般。 此刻任务完成,她便要离去,对任务的内情也毫无兴趣。 临行前的关切与提醒仿佛只是礼貌性的本能。 却只会叫无端在意着这一点的当事人越发地感觉到当中蕴含着的漫不经心。 程观月莫名觉得有些脊背发冷,抓在手里的杯子没有拿稳,微微一颤抖,哐当一声,杯子砸到桌面上,溅出的水珠落到她的手背上。 她没去在意,只抬着头盯着季浮舟看。 不似酒醉后的迷离,反倒渐渐有了几分暗沉的意味。 程观月忽的回想起来,在多年以前,跟季浮舟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的态度。 只要尽到表面上的责任就好。 后来渐渐就像是玩腻了游戏,越发的不耐烦,只是强忍着。 面对着季浮舟的时候,另有一种隐藏在深处的心态,叫程观月仍能和季浮舟维持关系,而不是想方设法地主动提分手。 此时此刻,程观月却又在季浮舟身上感觉到了相似的心态。 只不过她们的位置调转了。 季浮舟盯着发出动静的杯子看,程观月盯着她看。 季浮舟。程观月叫住了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第39章 39 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一定很可怜吧。 程观月并不认为自己可怜。 即便她实际也没比这好到哪儿去。 但她曾经觉得季浮舟很可怜。 早在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季浮舟过于独了。 没有朋友,看不到家人, 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她走在一起。 当然后来她知道季浮舟也是有朋友的, 跟班上同学的关系也不算太差。 但那时候即便是周钰, 跟季浮舟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亲密。 季浮舟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游离在正常的体系之外, 就会变得格外显眼。 程观月也因此也越发地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开始确实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 答应在一起只是闲着无聊顺口为之, 但后来能够将那段关系持续下去, 而不是当做玩笑做处,委婉拒绝, 不能说当中没有没有这样的原因。 程观月觉得季浮舟很可怜。 尤其是在季浮舟带她回家去的时候。 倒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场合,只是程观月去食堂的时候被同学迎面撞上,泼了一身的汤汤水水。 又正值夏日,汤汁渗透短袖校服, 黏腻地粘在皮肤上叫人格外的不舒服。 程观月跟老师请了假, 趁着午休的时间回去换衣服。 她在校外撞上了季浮舟。 季浮舟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只隔了两条巷子, 她翘了上午半节体育课回去睡觉, 在楼下面馆吃完饭正准备回学校。 程观月知道她住在附近, 便顺口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借她换件干净衣服。 她没叫司机,那天早上司机就跟程父请了假,她自然不可能再那么不懂事地去打扰别人。 但她又不乐意在夏天去挤公交,更何况一来一回耗在路上的时间就太久了,她不想因为迟到或者旷课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巧就这么幸运地撞上了季浮舟。 季浮舟比程观月个子高一些,衣服也要大一码,但总好过小一码勒得难受, 也能将就着替换一下。 闻到程观月身上那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菜味,季浮舟先扭过头去闷声笑了一阵。 是因为她从没有见到过程观月这么狼狈的模样。 第一次见还挺新奇的。 其次就是有点高兴,程观月愿意求助她,也说明她信任自己。 季浮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在程观月略带不满的瞪视之下,她勉强止住了笑意,轻咳了一声,转身领着她往住的地方走。 季浮舟住的地方在旧居民区的二楼,有个小露台,往前走几步拐进去有好几家住户,楼下几乎都被租给了开店的,斜对面的巷子口就是开面馆的,去学校算是必经之地。 也是够图省事儿的了。 程观月跟在季浮舟的后面,走进旧楼道的时候还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种地方的环境不算太好,因为年代久远,但毕竟隔壁就是市重点的高中,很多有孩子的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要买下这里的房子。 再不济也要想尽办法租房陪读,方便孩子上下学。 所以这里的房子实际上价格不菲,就连租金也高得离谱。 当然也有不少在陪读风潮兴起之前就住在这里的老住户,大多都是老年人了。 程观月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家里有专职的司机,而且住的别墅距离学校也不算特别远,因此也不怎么看得上这种地方。 她没怎么在意季浮舟是怎么住在这里的,只要没偷没抢,她都不是很在乎。 跟在季浮舟后面进了门之后,程观月先被里面的凌乱程度惊呆了。 房子的户型不错,坐北朝南,走进去就是宽敞的客厅,看装修细节之处算不得用心,但用料也绝不是粗制滥造敷衍了事。 可惜现任主人并没有好好爱护,沙发上堆了一堆衣服,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刚换下来的,茶几上还摆着泡面杯绝不是刚刚才吃完的,却到现在还没有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