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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198节

    “谁不认为他是青天一般的人物,可是结局如何?天才折翼,虚度了一辈子。”

    “阳面虽然厉害,可若是没有阴面背靠背,那也是没有明天的。池仵作大小就厉害,可在遇到殿下之前,不也是窝在永州那个地方,处处被掣肘么?”

    周羡长叹了一口气,轻笑出声,“你想不出怎么夸我,便学我小时候的话。”

    阴山笑了笑。

    他并没有夸大。

    若是没有楚王府在,池时便是再本事,也不能想查什么案子就查什么案子,想闯去哪家拿人,便去哪家拿人。京兆府乐意收尾,大理寺同刑部已经完全放手……

    池仵作那臭脾气,一张嘴能得罪满京城所有权贵,可这么久了,她都一直好好的,甚至没有一个人寻上门来,同她大打出手。

    武艺高强,他也武艺高强,不一样是家破人亡?

    “殿下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是很多人的雨伞了,庇护着一群人。人们只看到了雨伞下的人,却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雨伞。”

    他们每一个人,做出的事情,如果拿出来说,那都比周羡缺乏可陈……至少说表面上缺乏可陈的人生,要轰轰烈烈多了。

    像年少登基的陛下周渊,像命途多舛的关曳,像可悲可叹的割头女杀手……

    现在,他是池时手中的伞,晴天可以遮阳,雨雪来了,能遮风避雨。

    “可也不只是有一把雨伞,还有斗笠蓑衣……”周羡斤斤计较道。

    虽然他是一把十分可靠的雨伞,可万一池时觉得陆锦那个斗笠蓑衣更适合她施展功夫呢?

    阴山想了想,认真说道,“雨伞像送葬的幡,我觉得池仵作一定比较喜欢雨伞。”

    周羡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他坐直了身子,笑得脸上的帕子都落了下来。

    “你安慰起人来,像爹哄小孩一样”,周羡朝着阴影处看了过去。

    阴山摇了摇头,“那我还是没有那么老,当不得殿下的爹。”

    周羡又笑了起来。

    池时从温泉池子里出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坐在窗边笑得一脸明媚的周羡,以及缩在角落,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把眼角的鱼尾纹撑得光滑的阴山。

    “你因为常年在黑暗里,身上都长蘑菇了么?要不然的话,怎么全是平菇褶子?别睁了,再怎么睁开,看起来也是一把年纪能做爷爷的人了。”

    阴山听着,如遭雷击。

    他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属下今年只有二十八岁。”

    第四零八章 奇葩成双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觉得这对话颇为熟悉,感觉周羡你身边的人,都远比正常人要老很多。十有八九是以前,总是忧心东家不小心就升天了,给愁的。”

    周羡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拿起搭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块干布,走到了池时跟前,将那布往她头上一盖,拽了她坐到先前他坐的椅子上,然后细细地给她擦起头发来。

    “虽然是夏日,但是头发滴水,总归容易着凉。若是寒气入体,那忽冷忽热的,比冬日里生病,还要难受许多。”

    池时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明日你哥哥便要成亲了。我本来是想去的,但是今天夜里,要出京一趟,有要事要办。便不能走这么一遭了。到时候叫管家替我送礼过去。”

    周羡说着,心中在滴血,他的人生又少了同阿时相处的一日。

    只不过,若是他也去了,他怕邪门发作,搅合了大舅兄的喜宴……本来池瑛瞧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若是再喜宴变凶案现场,那他日求娶阿时的时候,怕不是要被千百倍的讨回!

    池时“哦”了一声,眼眸一动,抬脚一勾,勾了另外一块大帕子过来,然后一把扔在了周羡的头上,她猛地一转身,一把按住了周羡的脑袋,使劲的搓了起来。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头发是湿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解了毒,别大夏天的你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那我就是把你放在锅里煎了,也不能把那些珍稀药材煎回来!”

    周羡少年心性,被池时搓得晕头转向,活脱脱像个陀螺,他仗着手长,也抓住了池时头上的帕子,擦了起来。

    缩在角落的阴山,抬起手高高的举起,然后又轻轻地拍在了脸上。

    枉费他绞尽脑汁,用尽生平所有的文采,想出了那么一番话来安慰周羡。

    眼前这二人分明就是奶娃娃成对,奇葩成双……没得救了。

    他想着,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屋子里。

    池时同周羡打得不可开交,先前还在互相擦头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变成了拳脚互殴,打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也不晓得打了多久,两人摆了摆手,池时摸了摸周羡的脑袋,“已经干了!为何要擦头发?简直就是多此一举,用内力直接烘干不就好了。”

    周羡一愣,声音一软,“我想给阿时擦头发。”

    池时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伞么?怎么又变抹布了?下一回还要变成扫帚不成?”

    “你都听到了?”周羡耳根子一红,清了清嗓子,“那都是阴山胡乱说的,溜须拍马这一套。”

    池时抬手将头发草草的扎了一个马尾,打了个呵欠,又对着周羡摆了摆手。

    “斗笠蓑衣穿了不方便验尸,有人撑伞的话,那还是伞好。”

    她一说完,快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周羡呆愣再原地,等池时走得只剩一个小黑影儿了,方才猛地一拍大腿,追了出去。

    等追到门口,便瞧见池时骑在罐罐身上,晃着脚丫子,久乐在一旁走着,时不时得替池时摇摇扇子,赶赶蚊子。

    他瞧着,傻笑了起来。

    阿时也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悦他的吧。

    驾着马车赶到的常康,走到周羡跟前晃了晃手,大呼出声,“殿下,我就说不好!是哪个妖精把你掳走了,再吸了你的三魂六魄,把你变成了这幅痴傻模样!”

    “本来咱们一没有池仵作有钱,二没有他聪明,三没有他能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羡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你才被妖精吸了呢!”

    常康嘿嘿一笑,对着周羡挤眉弄眼了起来,“殿下,我倒是想啊!可那妖精都只喜欢小白脸书生,像我们这种伶俐人,她眼睛瞎了,是瞧不上的。”

    周羡无语的摇了摇头,“你去把我准备好的西瓜拉回来,再把搬几大缸子好酒,送到池家去,明日一大早,同我去庄子上避暑。”

    常康撩起了马车帘子,“殿下,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是那等没心没肺的傻缺吧?其实我都是装的!有池仵作在,谁能把殿下你掳走啊!若是池仵作掳走的你,那我若是救了,才是蠢蛋呢!”

    “我特意绕了远路,把西瓜给搬回来了。嘿嘿,这就去搬酒。”

    他说着,又挠了挠头,“不过我们为何要去庄子上避暑?是池状元嫌弃您不会作诗,不要您给他当迎亲的小兄弟么?”

    “我瞧他那个人,就是不懂!别说殿下您能文能武,一表人才了,就算你是个傻子,口水流得三尺长,只要你是个王爷,放在接亲队伍里,那也长脸不是!”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常康点了点头,“不说话当然不一定是哑巴,我听闻就有高僧修那闭口禅的……总不能说人家好好的大和尚是个哑巴吧!”

    见周羡恶狠狠地盯着他,常康缩了缩脖子,“我去搬酒!”

    他说着,大手一挥,带了一队王府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去给池瑛搬酒去了。

    ……

    那头周羡心中的涟漪被常康一起,消失了大半。这厢池时骑着小毛驴儿一路买瓜果,回了池府。

    明日池瑛要大婚,池家难得几扇正门全开,车马进进出出的运着各种东西,好不热闹。

    池家五房今时不同往日,池瑛中了状元,老太太便是再不喜欢他,也比着当初的池砚,尽量的给了体面。

    因为姚氏打算让池瑛小夫妻日后搬去自家院子里住,是以姜芸嫁妆里的大件,譬如雕花大床,柜子桌案什么的,便直接送到那头去了。

    种李院里池瑛的屋子也是重新修整过了,摆上了全新的一套好木料的家具,虽然要到明日方才挂红,但是下人们已经开始各处忙碌了起来,把能办的事儿提前给办了。

    姚氏忙得脚不沾地,几乎看不着人影儿,就连池祝都被抓了壮丁,干活起来。

    池时一进院子,便只瞧见了坐在石桌边看书的池瑛。

    “哥哥这会儿还看书,叫人瞧了得该说你装了。”

    池瑛听着声音,笑着转过头去,笑吟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书生紧张得七上八下的,也就只能看看书,平复一下了。”

    第四零九章 消失的孩子

    池时在池瑛的旁边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茶,一饮而尽。

    这里头放了川香花椒茶叶,再加了一些盐,一到夏天的时候,姚氏就喜欢泡在这样的茶,放在一个巨大的凉茶缸子里。

    “难怪哥哥的书都拿反了了。”

    池瑛慌张的低下头去,见他手中的那本书好好的,耳根子一红,“阿时长大了,都会打趣哥哥了。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院子里。”

    “阿爹受了伤,池家的人都去看他了,阿娘着急要生孩子,可哪个顾得上她?我不能进去,就围着这根李子树转圈儿!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方才听到了嗷的响亮一嗓子,听到你的哭声,我心中的大石头方才落了地。那会儿才感觉到,脚疼得很,低头一看,鞋子不知道何时丢了,光着脚丫子,脚底板扎了好大一根刺……”

    池时听着池瑛絮叨的话,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池瑛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长……软乎乎地,一晃……”

    “打住!明日要娶亲的人是哥哥,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长……”池时说着,也学着池瑛的样子比划了一下,“软乎乎地,全身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

    “一晃明日都要娶妻了!再生小猴子了……”

    池时一口气说完,池瑛听得目瞪口呆。

    “我比你年长,我出生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净是胡说!”池瑛无奈的揉了揉池时的脑袋,发现她头发草草的束着,忙站了起身,“我给你拿梳子去,不是去太白楼用饭了么?”

    池瑛说着,脚步一顿,看了看池时身上的衣衫,有些艰难的说道,“怎么衣衫都换了。”

    池时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看了看,“早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种李院的角门口,传来了一阵嚷嚷声。

    因为今日府中大门敞开,种李院的人都跟着姚氏去忙明日成亲的事情去了,这个角门没有人看着,便给拴上了。

    “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说不听呢,先前在那大门口,我便同你说了,且不说我们东家有喜,忙碌得很,管不了闲事。就说你这档子事,也不该我们管不是。”

    “你阿弟丢了,你应该去京兆府报官去啊,那里养着那么多衙役呢,能给你全城到处找去。这孩子若不是搁哪里待着,那就是叫拍花子给抓走了。”

    “你再不快些去,那拍花子上了船走了道,那你想追,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