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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快近午时,四周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方轻言则一直站着,人们悄悄谈论今天这事到底该如何进行,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县令将审理的案件搬到大街上进行的。如今宁州县的捕快都进了牢房,府衙现在无人可用,一切用人的事情都是几个还算年轻力壮的青年主动站出来帮忙的。 时辰到了。 方轻言转过身来,面朝着快要将府衙门围成一圈的百姓,扬起声音说,“今日,开堂!” 第21章 今日案审与往日不同,没有衙役,没有状师,无人状告,更无人差使,堂上只有方轻言一个人,显得有些伶仃,然而在他对面站着的是几乎整个宁州县的人。 沈弗辞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徐立,他应当是已经去过他父亲的坟前了,穿了一身粗布麻衣,面无表情地站着。 徐立旁边是刘成夫妇,刘成咳了几声,刘婶便急急忙忙地捋他的后背,被刘成挡了下,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剩下的人沈弗辞多数都不认识,甚至也不怎么见过,不知道他们曾经受到了怎么样的伤害又失去了什么,但如今,他们都挤入人群的最前头,站得笔直,想要亲眼看看这些人的下场会如何。 就在此时,徐立扭头看了过来,几乎同是一眼看见她。 二人隔着人群默默对视,徐立自第一次见到她时,便一直紧绷着,整个人阴郁着,如之前的捕快所说,他像是要疯了一样地不正常,而今他看起来倒是平静,眼里有光。 “谢谢。”他张了张口,虽听不见,但看得出来。 沈弗辞没意外得到他的谢意,虽然徐立对她的做法不敢苟同,另外,对于沈弗辞执意要等宋柏一事也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没人应该被救,他们都该下地狱。 但能做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 清风骤起,将官府面前百米长布吹了起来,来回晃动,墨字清晰地印在上面,随风而动,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这宁州县百姓的真实吐露,背后是他们的辛酸与鲜血,而今变成这幅终于能公之于众能公开谈论的千人状书。 每一个人都在状告他们,他们该受到惩罚。 “今日所为,实属不易,”方轻言站着面对百姓,“府衙无人可用,无人可信,实乃本官之责,今日,本官特将这案审搬到大街之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本案的见证,也是人证。” 这样的话百姓中一静,谁也未曾想过这县令竟然是这么想的。 徐立最先反应过来,“大人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接着徐立身边的几个人立刻附和起来。 方轻言微微点头,“现将犯人带出,此事劳烦……”他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将视线落在徐立身上,“徐小兄弟并另外两个人代劳。” 徐立看他一眼,上前接过方轻言手中的钥匙,转头提高声音问谁愿意跟他去。 人群中有几个人响应,徐立选了其中两个看起来还算是健硕的。 徐立要走地时候,方轻言叫住他,“提审犯人,是审案的重要一环,我如今将这事交到徐小兄弟的手中……” “方大人不必多说,”徐立打断他说道,他看着方轻言脚步停顿,不远处的人们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个普通百姓,如果官府不能替我做主,那我就自己去,生死都不关别人的事,但现在,”他掂了掂手里的钥匙,突兀地说,“宁州县有方大人是宁州县百姓的福气。” 徐立朝他拱拱手,“为一己之私害方大人清明,便是我爹活着,恐怕也得打死我。方大人不必担心。” 方轻言笑了笑,“辛苦。” 徐立没再说话,带着人朝着牢狱的方向去了。 “今日之事,或许会流芳百世啊。”何文津和沈弗辞谢洵三人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轻轻飘动的“状书”。 沈弗辞“嗯”了声,“这宁州县地方小,出了这地方谁还知道,除非……” “除非有人将这事写出来,散播出去,”何文津说,“我也早有此打算。” 沈弗辞笑着点点头,“辛苦。” 沈弗辞这幅神态看起来和方轻言刚刚一模一样,像极了上位者对于平民百姓的安抚,何文津多看了她两眼,想起来沈弗辞口中所言的他们二人的身份,细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些不大合常理。 究竟是他多心了,还是本就有问题。 “人带来了。”沈弗辞说。 何文津原本还在想这些问题,听到人带来了,立刻扭头去看,将自己原本想的事情先抛之脑后。 沈弗辞笑着看他一眼。 这读书人喜欢看热闹的毛病真是不会变,什么事情都不如看热闹重要。 徐立和另外两个人押着几个捕快走了出来,陈永不在其列。 百姓一时有些sao动,往日里不敢提的不敢追究的恨意现在都散发了出来,若非方轻言还坐在这里,恐怕下一刻他们就会扑上去将这些人死得粉碎。 谁能想到这些人会有今日? 谁都没想过,但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徐立沉着脸,但他压制地极好,将人带出来后,让他们跪在方轻言身前。 然而方轻言摆摆手,“让他们面朝百姓。” 徐立一边拽着一个人,让他们面向百姓,还没说什么这些人就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恳求放他们一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