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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是信任,还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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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德馨院寂静一片,黑黢黢的,除了书房的那一豆灯光之外。

    凤崇不觉皱眉,怎么这么晚了祝兰台还在忙吗?

    悄悄地靠近书房,透过那微合的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凤崇悄悄地打量书房内的情况:

    只见书案的一边摞着几本账册,另一头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中间空阔的地方铺着一张纸,祝兰台正在提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有时,祝兰台会停一下笔,然后抬头,蹙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一会儿,祝兰台又会低下头快速地写上几行字,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哀伤的样子;有时,祝兰台还会像是发火一般地,用笔在纸上不知道乱涂些什么,然后将纸揉成一团恨恨地扔掉,一脸的愤懑……

    凤崇看着桌脚堆着的纸团,觉得心口有些疼,心想,若是上次走之前及时跟祝兰台解释了留下清舞的原因,或许祝兰台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难过了吧。

    这么想着,凤崇推开门,对上因惊讶而抬头看来的祝兰台的双眸,微笑道:“有些事,我想我需要跟你解释一下。”

    没想到凤崇会突然闯进来,还如此地直接坦白,祝兰台杏眸里闪过惊讶。虽然对于凤崇接下来的解释很是期待,但是祝兰台却努力做出一副平静温婉的样子,搁下笔,微笑道:“洗耳恭听。”

    “清舞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无关。”凤崇直截了当。

    祝兰台皱眉,半晌,问:“那为何将她留下?还特意吩咐她住在竹园?还为她挑选精明能干的婢仆?还为她责罚府里的老人王妈?还为了她不……”

    祝兰台本想说,凤崇还为了清舞不跟她说话,在竹园对她不理不睬的,但是在最后一刻,祝兰台还是忍住了,轻咬住下唇,吞下了下面的话。

    凤崇手扶上额头,心想这下祝兰台是真的生气了,一连串的问题毫不打结儿地就喷涌而出。

    “我为了一些原因,必须要将清舞留下。”显然,凤崇并没有打算解释他必须留下清舞的原因,因为说完这句话,凤崇就沉默不语了。

    祝兰台心想,凤崇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好哄!

    忍不住,祝兰台开口嘲讽道:“别告诉我,这次又跟凤海天有关系。”

    祝兰台原本是想要嘲讽凤崇的撒谎和掩饰,为自己曾经的春风一度找借口,谁知此话一出,倒是为凤崇提了醒儿。

    “虽然你可能认为我在说谎,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猜的很准。”凤崇心思一转,开口道:“这次清舞的贸然上门寻事,确实是受了凤海天的教唆。”

    有些话凤崇现在还不能够告诉祝兰台,但是凤崇也不想欺骗祝兰台,所以凤崇想,这样说的话,就应该不算是欺骗祝兰台了吧。因为清舞告诉过凤崇,之所以她会找来凤府,那是因为凤海天告诉她,去年中秋夜,如烟原本是要伺候凤崇的,结果在如烟离开的空当儿,清舞误闯进了如烟的房间……

    而清舞也跟凤崇说了,她之所以会在如烟的房间,以致于莫名地怀上了孩子,是因为无意间听见几个小丫头说起那次花魁娘子的竞选中如烟利用了她,在她借以支撑身体的绸带上做了手脚,所以她才因为一时大意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花魁娘子的称号。

    清舞因为竞选花魁娘子失败,所以之后在秀色楼的日子过得一直不顺心,想要包全自己的清白,就必须要过得清苦和艰难。因此,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清舞立刻对如烟充满了愤恨,想也没想地就找上门去。

    去年中秋,跟凤崇在一起直到最后的,只有文墨和凤浪,所以凤崇才猜测,清舞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大约就是文墨和凤浪之间的一个。

    但是,这种事,凤崇没有确凿的证据,自然是不敢乱说,毁人清誉,哪怕是对方是祝兰台。

    “你!”祝兰台见凤崇很是正经地说起清舞之所以大着肚子找上凤家,是因为凤海天的挑唆,一时气结,双眼瞪着一脸无辜的凤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真是顺杆儿爬的人!”最后,祝兰台恨恨地低声说。

    凤崇虽然身体不灵便,但是在双腿残疾之前功夫了得,听力极佳,所以祝兰台这一声小声的咕哝和抱怨,自然是没能逃脱他的耳朵。

    微微一笑,对于祝兰台不自觉的娇嗔抱怨,凤崇觉得很受用,甚至有些得意,只有在乎他,才会抱怨吧。

    原本是打算将清舞告诉他的话都告诉祝兰台,但是看如今祝兰台这副十分不满的样子,凤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若是让祝兰台知道了这件事,想到了如烟,又勾起以前那些恩恩怨怨的,只怕事情会更棘手吧。

    “我知道,一直以来是我在毁掉你我之间的信任,但是,”凤崇抬头,诚恳地看着祝兰台:“不管我曾经让你误解过什么,在我的心底,都不曾存在过一丝一毫想要伤害你的念头。很多事情,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解释,我也不奢求的你全然信赖,只是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可以吗?”

    凤崇的这句请求,让祝兰台觉得心酸,一向春风得意的凤氏家主,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等到祝兰台从心酸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点头说:“好!”

    简单的一个“好”字,掷地有声,掀开了新的一页。

    “啊,你别误会!”祝兰台见凤崇笑得暧昧,赶紧摆手澄清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要一起面对很多的问题,所以才会答应你的!要先攘外,才能安内嘛!”

    凤崇微微一笑,没有拆穿祝兰台的欲盖弥彰,安抚似的说:“我明白。”

    既然祝兰台不愿意承认,那凤崇愿意陪着她一直等下去,直到祝兰台愿意开口承认,她信任他,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既然眼下最着急的问题解决了,凤崇也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群殴刚才见你在奋笔疾书,在写什么呢?”

    听凤崇这么问,祝兰台猛地想起来,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告诉你。上次我娘生病,我原本是要跟着商队一起去长安的。但是后来……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我本来想说写封书信回去问问怎么回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明儿就准备准备,亲自去长安一趟吧。不亲眼看看我娘现在的状况,我总是不能安心。”

    知道祝兰台是想说她被清舞的事绊住了,凤崇不觉皱眉:“我解释过了,清舞姑娘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是说决定陪我走到最后吗?怎么又要找借口逃开?”

    借口吗?

    祝兰台不这么认为,若是稍早一些,或许她真的会拿这个当借口来逃避凤崇,但是现在,既然她答应凤崇要学着相信他,那就不会轻易反悔,她重信诺,更明白目前她还还不能少了凤崇这个依傍。

    “没有的事。”祝兰台诚恳地说:“你也知道,我那对哥哥嫂嫂是怎样的人,我娘在长安肯定吃了不少的苦。能替他们做事时,我娘尚且要吃苦,更何况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自打离开长安之后,甚少回家探望,现在想想,倒是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的不孝。眼下我娘生病,上次捎来的书信还在说并未痊愈。我越想越不放心,便想趁着你在家,回去看一趟,亲自伺候母亲汤药。”

    见祝兰台不像是找借口逃离自己,凤崇这才渐渐地放下心来,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凤崇那发自内心的欢喜烧红了祝兰台的双颊,竟然比书房内的灯光还要光彩照人。

    “要是你等得,不如停上几日再去吧。”凤崇微笑道:“陈大夫说清舞姑娘大约近几日就要分娩了,等她顺利产下孩子,我就陪你一起去。说起来,我也有错,竟然都没想到要陪你多回去探望一下岳母大人。”

    凤崇的这一声“岳母大人”,让祝兰台双颊的温度又飙升了一大截。祝兰台想,这书房内只有凤崇和自己两个人,为什么凤崇还要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岳母大人”?

    想要探寻凤崇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又怕无端地牵扯出更多来,祝兰台便装作没听见那声“岳母大人”,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待清舞一生下孩子来,凤崇和祝兰台就去长安探望刘氏,顺便小住一段时间,成全二人的孝心。

    现在的祝兰台,自然没有全心全意地信赖凤崇,一段因契约开始的婚姻,一段相互之间磕磕绊绊的旅途,任谁也不会瞬间就将自己的心全部交由任何其他的人。

    可是,祝兰台也舍不得离开凤崇,尽管,祝兰台是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舍不得不是凤崇,而是凤崇背后的凤家,那个可以让她学会飞翔的高台的。

    七月初七,正是牛郎织女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时节。

    这一天,清舞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