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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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顾远筝离开,邵云朗叹了口气。 顾远筝送消息也不容易,辎重队伍连车带马都被这群蛮子掳了回来,单凭两条腿不知要在雪地里跋涉多久,就算顾远筝会些轻身功夫,保守估计也要跑个两天两夜。 再带人回来,不迷路的情况下也要四天。 不知山下是从何年何月开始拓宽矿道的,现下进度又如何,要是这四天蛮族有大部队赶到,秋水关可就危险了。 当下的问题是,他该怎么混进去呢? 早知道还不如不跑,被抓进去更轻松几分,不过要是他直接被抓进去,难保顾远筝会不会做出只身闯敌营这种蠢事。 再在这山头趴着便容易被发现了,邵云朗也谨慎小心的挪下了山,借着枯草和林子的遮掩,一点点的往蛮族营地那边摸。 但这群蛮子还养了几只大狼狗,那东西不知是不是吃了人rou,眼睛红得像滴了血,顺风闻到一点味儿,都会警觉的起身走动巡视。 邵云朗暗道:比他那哼哼唧唧的三十一更像狼。 他都想了要不大叫一声直接被抓进去算了,又忌惮那些蛮子上来便将他杀了,那死的岂不是很冤枉? 正踌躇之际,他绕到了营地后面。 嘎啊!! 亡鸦惊飞,却又栖于树上,徘徊不去,黄褐色的眼睛还滴溜溜的盯着下面的食物。 邵云朗瞳孔震颤。 他眼前的空地被人挖了个坑,不知坑有多深,因为这坑已经被填满了。 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填满了。 这些人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衫,偶有一两具尸体是大昭士兵的,下面的死尸已经爬上了一层银霜,苍青面孔上唯一有色彩的是涣散开的眼瞳。 牙关紧咬,邵云朗强自压下胸中激涌而起的怒火和悲惧。 他突然很想回到那软红千丈的雍京城,问一问那端坐高位的皇帝,边陲的这一幕幕生离死别和苍生悲苦,他知道吗? 咔嚓 踩断枯枝的声音传来,邵云朗霍然回头,眼中凶戾恨意惊得那人张口就要惊叫。 邵云朗动作更快,那老人家刚迸个沙哑短促的啊,便被他扑过去用胳膊夹住了脖子,拖到了树后。 这么一拽,邵云朗才发觉老头手里还抱着什么,就这么滚落出去。 他低眸一看,是那具幼童的尸身。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事业线,让殿下快点升职加薪。 宝们,我苟到倒v啦,明天入v掉个三章吧! 【挥舞着手中的肾宝,流下心酸的泪水】 27.第27章(三合一) 低矮简陋的窝棚里, 邵云朗缩在老头身后,还在装晕。 这背脊佝偻的老头是专门给蛮子们抛尸的,他力气其实不大, 有时候根本搬不动尸体, 每天步履蹒跚的用草席拖着尸体往返来回, 蛮子们也不怕他跑了,反而每天看着他嘻笑取乐。 邵云朗自然不敢轻信他, 若这老人向蛮子告密, 那顾远筝再回来时, 可能会带着人一脚踏进蛮子准备好的陷阱里。 可就这么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邵云朗又下不去手。 僵持间, 他又看见了那幼童。 是个小姑娘,大概也曾是家里娇宠着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 如今失了生气,便像个瓷娃娃般躺在脏污的雪地上。 她脸被擦过, 头发也被仔细的整理过了,还用破布系了两只红蝴蝶结。 邵云朗曾看到孩子母亲昏厥, 然后被那群畜生拖走,应当是不曾给孩子整理过遗容。 那便是这老人家给打理了。 犹豫间,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开口,只是很小声的嗫嚅道:小将军小将军你怎么在这地方啊, 快逃命去吧 那个瞬间,邵云朗选择相信他。 他向老人说明了来意, 听见有援军会来时,老人浑浊的眼眸亮起,只道他有办法。 他将邵云朗拖回营地, 遇到盘问便说是发现个还没死透的壮年,拉回去缓一缓,还能干活。 大抵是到了关键时候,蛮子缺人缺的紧了,用脚扒拉了两下邵云朗,就任由老爷子将他拖回了窝棚里。 这才有了现下装晕的戏码。 待到巡逻的蛮子一走开,邵云朗便睁开了眼睛,四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老爷子却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这小将军啊,你真是大昭人吗? 邵云朗一头雾水的坐了起来,诧异反问:您为何这么问? 你这长相老人畏畏缩缩的小声道:更像蛮子 邵云朗: 他一脸的无语大概也让老爷子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离谱,哪有蛮子削尖脑袋往这窝棚里钻的,于是又找补了一句:小将军别放心上,我瞎说的,瞎说的 没事邵云朗抹了把脸,无奈道:长着张通敌的脸是我不厚道了,但我这美貌实打实是远渡重洋来的,与外面那群人面兽心的东西可不是一个祖宗。 唉,是我说错了老人低头轻声念叨:小将军,援军何时能到? 你叫我云五便是了,将军我当不起。邵云朗看着老人家这幅畏惧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天生便畏惧官差兵卒,若是没有战乱,他本该在家含饴弄孙,又怎会在这里苟且偷生。 邵云朗又道:您同我说说,您知道的事,越详细越好。 然而这老爷子风烛残年,自然去不了矿道里,对于矿道的情况所知不多,只在邵云朗问起凿山的工具时,才愁苦着脸摇头。 小将军,你要是想让他们用家伙事做出点什么名堂来,那便太难了,蛮子对这些人防着呐,都是一个蛮子拿着镐头带队,遇到难挖的,他就砸吧两下,剩下的大家伙都是用木头和手划拉出来的,而且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路都走不动,每天都有一两个后生饿死的 邵云朗皱眉,深觉想要靠武力取胜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晨雾还没散,邵云朗便被推搡着赶进了矿道里,这事他求之不得,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混在人群里记路线。 他用脚步丈量走了多远,并暗暗心惊。 这长度果然是挖通了,只是过于窄细,不容大量步兵通过,所以正在拓宽。 邵云朗幼年被他舅舅盯着背了整张的大昭地图,宁州的部分是详记的,山川河流、郡县山寨他都烂熟于心。 这山名为哲里察布,是大昭边境与蛮族之间的天然屏障,形状更像两座山贴在了一处,中间有一部分较主体而言更窄细薄弱。 逃生的矿道就在这屏障薄弱之处,其内错综复杂,就算记性好如邵云朗,仍记得头痛不已。 那么蛮子又是怎么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的? 怕是偷挖岁金的散户,摸出个中门路,转而卖给了蛮族。 这矿道要炸掉,不能再留着了。 邵云朗心里想着事,低头扒碎石的手却没停,冬日里本就冷的人四肢僵麻,石块更是尖锐锋利,他没扒两下,掌心就见了红。 再看周围的人,哪个不是掌心鲜血淋漓,但只要动作稍慢些,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 与其他人不同,邵云朗要记住其内的路线,以保证之后安放炸药能把所有矿道炸的彻底,所以他不能在一处活动,而是要时时挪动。 他叹了口气,尽量塌腰缩肩,让自己别那么显眼。 一天都安然无事,直到天色渐暗,邵云朗甩了甩已经失去痛觉的指尖,无意间一抬眼,和某个蛮子来了个对视。 尽管他极快的避开了目光,那高壮的男人还是大步向他走了过来,一路上挡他路的,都被他一脚踢翻,一时矿道里呻吟声不断。 邵云朗蹲在地上,直到那双套着翻毛皮靴子的大脚停在他眼前。 那蛮子用不甚熟练的官话喝道:你!抬头! 邵云朗依言抬头。 他脸上都是血和泥,糊的几乎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但眉眼英挺的轮廓仍依稀可见,不知是不是这张脸给那蛮族汉子留下了印象,那男人扬鞭问道:你!刚才在,那里!现在为什么?这? 邵云朗心里一紧,面上却作懵懂之状,缩着脖子只管讨饶。 此时天边都已经泛白了,又是一天过去,劳作的人累的几乎难以走动,都木然的看向这里,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睛仿若行尸走rou。 矿洞外,有人用蛮语吆喝了两句,大概是说让这些奴隶休息片刻,邵云朗听见周围有人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男人也走开了。 邵云朗一口气还没松下去,那人又折返回来,鞭子一甩,圈住了邵云朗的脖子,猛地一拽。 草! 邵云朗心中大骂,手指死死抓住那鞭子,指尖抓破了脖子也没察觉,勉强给自己挣出一丝喘息的空隙。 他被这人用鞭子,硬生生的拖出了矿道,就快要窒息之前,那鞭子终于松开了他。 邵云朗伏在粗粝的沙地上,拼命呼吸着寒凉的空气,他悄然抬头,眸光凛冽的扫过这几名蛮族士兵,暗自盘算如果这群人要杀他,他夺刀闯出去的把握有几成。 二到三成。 他吐出一口和着血的唾沫,暗道他还没找到严灵绪,没杀了邵云霆,没睡过顾远筝就这么死了怎么能甘心?! 少年伏在地上的身躯绷紧,便等着这几人一有动作就扑上去。 他听见有人说:jian细!绑起来!吓唬不老实的! 等这群人取来绳索,将他双手反绑到了一根木头桩子上,邵云朗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没立刻杀了他,总还有办法。 他动了动手腕,从袖口抖出一块尖锐的石片,握进掌心。 天边一轮素月,已经快沉入地下了。 也不知道顾远筝跑到哪里了。 芦乡关,西营。 一个传令兵快步跑进军帐,跪下通报道:大人,有个自秋水关来的押送辎重的小兵,晕倒在营外了,他说有重要情报要上报给秦将军。 坐在炭盆旁的贾慨捋了捋胡须,懒洋洋的抬眸问:什么重要情报啊? 传令兵迟疑道:他不肯说,必然要亲眼见到秦靖蓉将军。 呵呵。贾慨冷笑两声,秦将军忙着布防,哪有空见他们?本该到五车粮草,现在一粒米都没看见,他是要讨饶吗? 他眼睛转了转,又问:他神色如何啊? 传令兵答道:力竭,像是一路跑来的,神色倒是镇定。 哦?贾慨拨了拨炭火,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顾远筝是被两个人架着进来的,贾慨见他身上衣服都破烂了,还沾着血迹,有些愕然的问:你这让什么玩意儿咬了? 路上遇到一匹老狼。顾远筝嗓子哑的近乎失声,每一张口,都带出一口铁锈味,大人,我要见秦将军。 贾慨此时倒是对他所说的重要情报信了几分,他不语,盯着顾远筝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片刻,眼里掠过一抹豺狗般的狡诈。 他迅速变脸,起身道:快快快!让这位小兄弟落座,然后拿碗热水不,拿碗rou汤,给他暖一暖! 顾远筝皱眉,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按捺住焦急,顺着贾慨的意思坐下。 贾慨亲自把rou汤送到了顾远筝手里,笑着说:并非是我不让你去见秦将军,实在是你这个身份,哪里能见到她呢?她可是忙得很 顾远筝问:如此紧急的消息,该如何告知秦将军? 贾慨笑道:你不妨先说与我听听,若果然紧急,我自然帮你引荐。 顾远筝目光一寒。 他知道这人是想独吞这份功劳。 半晌,顾远筝突然笑了笑,他很是恭顺的说:大人说的是,理应如此。 他将粮草被劫、发现矿洞等情况一一说明,听得贾慨面色大变。 但惊后是喜,贾慨强忍住才没喜上眉梢,他又上下打量了顾远筝一眼,不动声色的起了杀心。 顾远筝又道:大人,我人微言轻,便是说了秦将军也未必会信,这么大的功劳我也是无福消受,不如便让与大人,只求大人准许我鞍前马后的追随,给个排头做做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