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春酒(美食) 第49节
闻声看去,一位眼熟的食客撩开珠帘走进来。“先给我来碗粥,再要两碟小菜。” 普通人用朝食的时候到了,苏柔笑着应下。 庄娴总有些担心,“会不会价钱很高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到可以当个赞助商挂广告,林绣很有些雀跃。 “有位叫陈子昂的怀才不遇,在宴会上砸了价值百万的扬琴来自荐。”她自己没有那般本钱,不过思路倒是能借鉴一下。 陆续而来吃朝食的客人坐满了前厅。苏柔给林绣找出口袋,“我应付就足够了,你快去。” 说完又补充一句,“记得采些野莓子和酸枣。” 林绣笑着答应,“一定忘不了。” 她赶了辆马车前往积玉桥,身旁跟两个小丫头。来福扭动身躯钻进背篓里,也随着出了城。 橘柚上市的时候,正是丰收的好时节,当然少不了盛产八卦。河边捣衣的妇人正闲谈,林绣远远地听一嘴。 无非是谁成了谁的新妇,哪家郎君又抬了小妾。 眼前水波中飘来草木香气,是少女们在给心仪郎君缝荷包。荷包制好后两人同在水中浣洗,等到中秋之后送到男方家中,代表自己有意。 林绣兴致勃勃地蹲在对岸看,顺便评比下郎君们的姿色。 “这个太呆板,不行不行。” “蓝衫的瘦得风一吹就飘走。” “这位”林绣赶紧别开眼,“怎么和我前从前熟识的郎君很像。” 秋意正浓,来此游玩的人不少。桃枝一指老远处穿白袍的,“那位小郎君肖似江大人。” 珠梨也看了眼,摇摇头,“今日又非休沐日。” 想到江大人,林绣心中升起种挺复杂的情感。他家世好、学问好、品行好,甚至外貌都是京中最出挑的郎君。可惜挑不出一点错,完美的像个假人。 水波荡漾,远处少女们的笑语柔化在秋风中,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羞怯。林绣忽被自己逗笑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何看清人的神态。 那边郎情妾意,这边却是热火朝天忙着摘果子。林绣挑了个没坑洼的莓子含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奔涌而出。 她心情大好,早把“前郎君”和江大人的事抛诸脑后。顺便循循善诱,“弱水三千,得尝几瓢才知道甜不甜。” 一旁有个摆摊的正卖黄灿灿的柚子。林绣拣个圆鼓隆冬大个头,拍拍它的脑袋,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剥了瓤,把最外层黄皮削掉,剩下的皮可以制成柚子糖。” 桃枝歪头问,“果真?” 珠梨一脸认真,“当然。到时候你吃糖,我们吃瓤。” 桃枝不免咬牙切齿,“又骗我。” “莫急莫急。”林绣笑眯眯地画大饼,“等冬天挖野莓,春天采野菜,夏天剥莲子,还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面上俨然一副这片野地被我承包的拽样。 “这还差不多。” 采摘半晌,新鲜果子堆满了几个大口袋。有几个从砸破的口子里渗出汁液,满是独属于秋天的馥郁香气。 林绣盘腿坐在草地上,翻阅起昨儿“收缴”来的册子。 “今儿的野果子要归到哪一类?”珠梨以为她在画随身携带的饮食图谱,兴冲冲凑过去看。 嗬!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珠梨皱眉,只一眼便别开头,顺便拽住桃枝。 林绣草草浏览了几页,得出个正经书里没见过的结论。本朝是不兴缠足的,图册看上去有些年头,文艺复兴似的全是小脚。 插画下还有行小字,林绣把册子放在阳光下,饶有兴味地念出来。 “故此怪杰言,‘女人之美,在于小脚。’” “又云:‘小脚之妙,妙在其臭。’作文时,需攥秀足嗅其味,才可文思泉涌。”1 林绣率先哈哈大笑,“妙哉妙哉。” 躲到一旁啃鸭掌的桃枝扶额,“还让不让人吃了。” “哪来如此怪诞语。”珠梨痛心疾首,“小心被府吏查住这书。” 前面乏味的几页被她匆匆跳过。林绣翻到后面,明显是女性视角的细心描摹。 此君身高八尺,此君容貌清俊。还有个舌灿莲花的,林绣的敬佩之心骤起,看来古代女子也甚是开放。 她笑着合上书页,“若如意馆有日经营不善,我也去画本图册。”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清淡中还有些藏不住的笑意。 “最近京中查得紧,林姑娘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林绣心里一紧,回头正撞上他含笑的双眼。 实在是好事不出门 “问大人安。”林绣尬笑两声,把那图册藏到身后,“我就是开玩笑。” 看她颇不自得,江霁容勾唇,“在下刚巧路过。” “刚巧”两字像是故意加重了声音。 “原来如此。”林绣眨眨眼,忍不住好奇他到底听到多少。只希望不要是“弱水三千”或是闻小脚 来福还戴着刚才她吃剩的柚子壳帽,把肥脸遮住些,显得楚楚可怜。 “是叫林来福吗?”林绣一怔,点点头。 江霁容低低地唤了它一声,让林绣有种是在叫自己的错觉。 肥猫在他鞋面蹭来蹭去,总算把从天而降的帽子蹭掉。江霁容俯身把猫抱在怀里,又挠挠它的下巴,“很可爱。” 来福此刻很是乖顺,窝在他的怀里不动了。林绣很痛心地摇头,威武不能屈,你怎么给点好处就投降了。 第44章 秋日宜烧烤 烤口蘑 烤河虾 烤小鱼… 快至中午, 出游的人们张罗着开始吃饭。拣块大石头坐下,食篮里的多是凉菜冷拼和糕点。游人吃得餍足,偶有飞鸟掠过, 迅速啄走一点饼渣。毕竟是在外头, 赏景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他们看到河岸边升起的烟,心中满是说不出的羡慕。我怎么没想到带个炉子出来呢? 有人搭起两竖铁夹子,正扇火烤串吃。粉罗裙的小娘子再一看自己手里的冷馒头, 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转而教训起自家郎君,“让你多带些吃的, 非不听。” 河岸边正生火的陶玄安并不知有人议论, 仍忙着搬架子翻烤串。 兴致勃勃地弄了半晌,他的素色衣裳果不其然沾了灰。等在马车上换一件回来后, 发现江霁容怀里多了只猫。 狸奴肥白,柔顺地卧在他怀里。陶玄安心下了然,说来这还是自家府上送出去的。 再四下一环顾,果然瞄见个熟悉的人影。陶玄安忍不住笑, “我就说今日收获不俗,让你先前还不乐意来。” 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本册子丢进他怀里。“看看, 阿蕴从你那林店主手里要来的。” 江霁容纠正他的用词,实在谈不上“你那”。略翻几页, 他只笑着摇头,这般爱好真是不俗 陶玄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合着那晚坐在屋顶光吹了吹风。 “大人,您这可不行啊。” 江霁容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道, “你可记得李维正?” 怎么突然说起这位,陶玄安懒懒一笑,“当然。” 那时大约是三五年前,这位李大人不过而立的年纪,就已身拜高位。不过真正让他在京中出名的,只因为给青楼女子赎身,三礼六聘娶进家中。同僚们议论不说,还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陶玄安抬眼,若有所思道,“确实人言可畏但李维正的位子不还好好坐着,过几年人们就又有新的谈资。” 江霁容抬眼看向远处的山水,良久才缓缓道,“李大人自是过得很好。” “流言却全向他的妻子而来。” 那日母亲赴宴回来,神色却十分难看。宴上人人排挤李家新妇,甚至都不避着本人就小声议论。什么心术不正,狐媚惑人,以至于更难听的,母亲都难以启齿。 起初他对此并无多大感受。直至第二日出城登高,有谁家府上的仆从啐了一口,“听说她修习了房中秘术,专为勾引男人。”他拂袖而去,辗转了许久才压下心中怒火。 江霁容闭上眼,过了会才睁开,“这对她不公平。” 陶玄安即将出口的话音滞在嘴边,隐约听说,李大人后来还抬进两房小妾。 江霁容按按眉心,干脆不再想此事。碧叶浮沉,他捧起茶盏慢悠悠吹着喝。 “可林姑娘并非这样想,不是吗?” 陶玄安往前凑了些,面上是少有的正经,“总要试试才好。” 江霁容眼睫颤了颤,放下茶杯。片刻后才缓缓道,“怎么总说我的事。” 他眉梢微抬,换了个话题,“你与那位花魁娘子” 陶玄安面色讪讪,转而对着那本扔在地上的册子发起脾气。 “府吏们终日闲闲,连如此册子都查不出。很该好好整顿一番。” 远处主管文书的府吏打了个寒战,今日天气似乎不冷啊。 游人们都吃完又往别处去,陶玄安还没见着烤串的影子。 此次轻车简行,便由江白在一旁兼职大厨。只是风大了些,火一会一偏,此刻竟被吹灭了。 他手忙脚乱地重新生火,眼前冷不丁凑过张脸,“炭太多了,中央的燃不起来。” “林姑娘。”江白欣喜地抬头,下意识向大人望去。果然他放下茶盏也向这边看来。 江白顿悟,在围裙上擦擦手,“在下实在手笨。烦请姑娘帮个忙吧。” 怎么还赖上我了。林绣展颜,接过他手里的火筷子,“只此一回。” 火苗一下子窜上来,把旁边打下手的小丫鬟熏得眼泪直流。仆从们钻研半天,也没烤出个长短。接收到江白的求救目光,林绣干脆接过铁夹子,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吧。 暗火烘烤,烤串们升腾起美妙的香味。林绣看了眼,rou蔬种类很多,圆签扁签各占一半,有的已经快熟透。 烟雾缭绕的,可惜只造福吃的人,林绣给串翻个面,背过身咳嗽不停。手中的木钎子突然被人拿走。 林绣只当是江白来帮忙,皱着眉把烤架移开些,“你先去一旁喝些饮子,一会就好。” 身侧的人默了片刻,手仍没松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