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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水已经蔓延到腿肚子了,裴汐抹了把脸,看着瓢泼大雨,显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黝黑的眸光沉了几分。 裴汐牵着驴绳子的手一松,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她将绳子交给了男子。 “小少爷,你这是?” “你们好自为之。” 裴汐可以救人,但是如果这会让她自己陷入险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她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说完这话,裴汐头也不回的顶着雨便往另一头的空旷的高地跑了过去。 身后春华的声音在雨夜中越发凄厉,但仍旧没有叫裴汐脚步停下半分。 “阿姐,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裴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少年穿着褐色的葛布衣裳,头发凌乱的如同稻草,唯独那双眼睛,清澈的如同星辰。 裴汐想,可能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清澈的眼睛吧。 轰—— 雨越下越大,持续到了第二日天亮,除了高地,放眼望去,其他的地方全都被淹没了。 裴汐揉了揉发麻的膝盖,看着被淹没的杞县,如今只剩下屋顶,周围的村民一个个都面色惨白。 而在人群中,裴汐看见了妇人和男子这对母子,却唯独没瞧见大肚子的春华。 妇人这边也瞧见裴汐,就往这边扑了过来,“我可算是找找你了!” 裴汐撑了一下膝盖,咬了下发白的唇瓣走了过去,声音干涩沙哑的喊了一声,“大婶。” “你可别叫我了,你个丧良心的,我好心好意收留你,跑的时候你把我们几个搁在半路上?” 妇人说着,揪着裴汐的衣领朝着众人道:“来,让大家评评理,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吗?” “我家春华那么大的肚子,河水冲过来,根本来不及走,人被淹死了!” “可怜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孙子呢!我那未出生,苦命的小孙子,就这么没了啊!” 妇人一边哭,一边揪着裴汐的袖子,裴汐眉心微蹙,周围的人目光看过来,虽然没说话,但神色中的谴责之意十分明显。 “大婶,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汐虽然知道自己半路上将他们扔下不合道义,但是那种情况下,他们非亲非故,自己也根本没有义务陪着他们送死。 “当时我把驴留给你们了,如果真像你说的,因为我赵嫂子被淹死了,那你们是怎么活着跑出来的?” 裴汐说着,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对赵嫂子来说,我是个外人,你们不一样。” “你们一个是她婆婆,一个是她丈夫,身为亲人,你们扔下她自己面对洪水,逃之夭夭,岂不是更没良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柱子怎么会扔下她不管,她肚子里可怀着我的孙子呢。” 妇人揪着裴汐的手不放,“我告诉你,害人偿命,你害死了我孙子和儿媳妇,你必须得赔钱!” 搞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呢! 裴汐脸色沉了几分,“我没钱。” “你没钱?” 妇人冷哼了一声,朝着裴汐的包袱就伸手去抓。 “别当我眼瞎,昨儿我就看见了,你荷包里有个金铃铛,值不少银子,你把它给我!” 这话说完不少村民的眼睛都亮了,几乎蠢蠢欲动,裴汐心中一惊,捂住自己的包袱。 她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往外露财,这妇人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铃铛的? 想了半天,裴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进院子牵驴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包袱被木门刮了一下,是那个时候不小心露出来的? “你把铃铛给我,不然这件事我就非得闹到衙门去,我要告你,你一个读书人不想坐牢吧?” 妇人撕扯着裴汐的包袱,身旁有村民站起身,目光贪婪。 “小兄弟,你就把东西交出来吧,害了人得赔钱不是?” 裴汐抱着包袱,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大雨毁了庄稼,秋收的时候又要交税,拿不出银子,他们现在是穷疯了! 如今从妇人口中得知她手里有东西能换钱,就跟苍蝇盯上rou一样,非得咬上一口不可。 “你们别过来,别冲动,知县马上就到了,虽然现在庄稼毁了,但朝廷肯定会想办法给你们拨银子拨粮的!” “不可能!”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前些年杞县就发过一次水,朝廷一直说拨粮拨粮,到最后我们一粒粮都没见着。” “秋收因为交不起税,我爹和大哥还被拉去做苦役。” “你现在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村民一蜂窝的围住了裴汐,阵势吓人,裴汐赶到一阵阵绝望,她的手已经捏住了铃铛。 若是真的不得已,她为了保命,也只能把铃铛交出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干净的声音,裴汐犹如绝境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亮光。 她抬眸看过去,却见到一名穿着褐色衣裳,身材干瘦的少年,眼眶微红,却依旧澄澈。 是昨晚的少年! 裴汐心中微沉,他是春华的弟弟,说不定也认定了自己是害死他jiejie的凶手,所以想来分一杯羹? 少年迈步走了过来,看着裴汐许久,然后才转过身面对村民。 “我jiejie是难产死的,刚好又赶上了暴雨,跟这位公子没有关系,你们不要为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