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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长个子了,他拔节的速度很快,快到每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都在慢慢逼近她的身高,渐渐地,超过了她。 罗兰十九岁的时候,正式任职神使。 四年的时间,足够他在神殿和沃米卡立稳脚跟,虽然经常会感觉到孤独和寂寞,但是一想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始终有一隅能够真正属于他,他就会变得很安心。 直到那个能够完全接纳他的地方,变成了废墟。 火烧到半夜,一整条小街道都变成了火龙,在漆黑的夜里肆意横行,虐杀着生命。 起火的原因是烟花大会上没有排查出的安全隐患。 罗兰在废墟前站了一夜,清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跪下来,开始呕吐。他什么都没吃,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反胃。她那样爱惜的头发被烧掉了,她早上好不容易起了个早洗好的被子被烧掉了,她难得有闲情逸致种下的今年才开花的花籽被烧掉了,她没有亲人,她的名字和身份也彻底在这场火里化为灰烬。 罗兰呕吐了很久,双腿跪得发麻的时候才起身,他拖着长剑,走进神殿,关上了神殿的大门,设置了三层坚固的屏障。 傍晚的时候,他拖着红色的剑走出了神殿,坐在台阶上。 他闭着眼睛,就像现在一样。 风很暖,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气,不过因为屏障,除了他,谁也闻不到。 他幻想着,她能再次悄悄出现在身后,喊他的名字,慵懒的、倦怠的、生气的—— “罗兰。” 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声音被风送进耳朵里,罗兰久违地感觉到暖洋洋的,好像浑身都泡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里一样,她隔着一层白雾坐在他身边,一边往木桶里加水,一边说:“烫就要说,别像上次一样,烫秃噜一层皮还死倔不张嘴,怎么,请你说话要钱?” 声音再次喊道:“罗兰?” 罗兰的眼睫动了动,他的意识被抽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感觉呼吸急促起来,回过了头,希冀像是流星一样,从天边划过,转瞬即逝。 他看到少女疑惑的神情:“怎么一脸这么失望的表情?你以为喊你的是谁?” 罗兰闭了闭眼睛。 胃里再次翻涌起来。 他说:“公女,你今天迟到了三分钟,不过念在你每次都记得带枕头的份上,我既往不咎。” “下不为例。” * 阮笙觉得罗兰越来越奇怪了。 就好比,她每天把自己借给他当枕头借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他的羁绊值都在-3%没动过,今天下午,她迟到了三分钟,他的羁绊值突然间就涨到了13%。 要不,下次迟到六分钟? 阮笙一边这么出神地想着,一边忍不住把手指插进他的发间。 他的头发今天披散着,漂亮又浓密,因为是直发,还非常丝滑,等阮笙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玩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金发了。 当猎豹收敛利爪的时候,它并不会真的变成一只猫。但是当它暂时变成一只猫的时候,应该及时对他做平时不敢做也不会做的事情。 看见罗兰没什么反应,阮笙开始给他编麻花辫。他的头发太多,编了一会,阮笙又拆掉,开始编复杂的公主辫。 编得差不多的时候,阮笙从口袋里翻出自己平时做实验用来扎头发的粉色皮筋,上面有一朵小小的、绽放的玫瑰,她随手绑起了罗兰的头发,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身后蓦地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海洛茵,他是谁?” 好像一颗石子落进平静无波的水里,激起的波浪打破了这一片水域的安宁。 阮笙惊讶地回过头,看见赫尔曼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抓着一瓶捏碎的药剂,碎片散落在他的脚边,萃青色的药剂滴滴答答地从他的指缝间淋下,红色也渐渐从白色的手套里渗出,和药剂融为一体。 “赫尔曼?”阮笙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阮笙膝盖上的青年,反问:“你们在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阮笙蹙眉,“我和谁在一起,在哪里,在做什么,也要一一向你报告吗?” “你一直没来找我,就是因为他吗?”赫尔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捏紧掌心,他朝着阮笙走过去,“德莱特知道这件事吗?转科成绩还没下来,上个月才考完试,你就不学习了吗?” “谁说我没学习?我每天都有和卡兰一起做实验,晚上在家里也会背书……”阮笙停顿了两秒,然后看向赫尔曼的眼睛,“你是在威胁我?” 少年眼睛里显露出怒气,他抓住阮笙的手腕:“跟我走,离开这里。” 一支无形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来,赫尔曼眼神微动,及时甩开手,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真遗憾。” 罗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靠在椅背上,语气不屑而轻淡:“差一点,就能切下你这只手了。” 他的语气就如同描述今天的天气一般,雪蓝色的眼瞳却早已恢复成危险又盛气凌人的猎豹。 “你有些眼熟。”赫尔曼毫不在意地一边用牙齿咬掉染血的手套,一边按碎一支药剂的瓶口,倾倒在手臂和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