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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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州南理城主街,跳动的篝火旁,那小郎君打扮的丫头笑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眼睛微微弯着,黑得幽深,就好似那日法场劫囚,她笑着看他,用那一双眼看他。 “小郎君在找我?” 这声音,同法场那日她笑出声说的一句“你叫我别动,我就别动”一模一样,语气之中满是挑衅,满是好笑,满是对他的不屑一顾。 言照清看着立在篝火旁的人,不自觉咬紧后槽牙,横刀出鞘,大步流星往他追了两个多月的人那儿去。 他一身杀气,附近百姓纷纷惶恐避开,他同阿弥之间霎时间就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阿弥见他杀意腾腾过来,也不惊慌,一摸腰上软剑剑柄,一拉,一打直,恰好在言照清横刀砍下来之前横剑挡住了,人也立即往旁边躲避。 他火气倒是大得很,这一刀用了十足的气力,阿弥虎口震得发疼,软剑嗡鸣了一声,差些从她手中脱出去,若是不避开,怕是要将她一刀两半砍开。 还是如在法场上那日,阿弥的身子和步法缥缈诡异,一把软剑时硬时软,同言照清对下十三招,仍旧不分伯仲。 但再这么打下去,她就算打赢了他又有什么用?她没法挟持他——他吃过了她给的的苦头,总是小心避开她要挟持的招数。她要么只能杀了他——当前的情况又不是很乐观,她丝毫不占优势。 可杀了他,她还是没法自有执金吾包围的圈子中出去。 但好在哥哥被人强行带走了。 阿弥分神看过一眼,李穆川被几个人强拉着回去了,丝毫动静都没有起。 他想救她,她看出他的心意。 但她不能叫他冒险。 阿弥死不足惜,太子遗孤李穆川却必须得好好活着,只有他好好活着,他在南理推行并成功了的大义,才能通过拿回他应得的皇位,推广到天下去。 再对上言照清两招,阿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她肩颈上有伤,此前被言照清的刀风所伤,伤口一直就没法愈合完全,她方才又尽全力跑了一阵,早就体力不支。言照清又是用的重刀,同法场劫囚那日用的较窄的环首刀不同,他今日用的是一把横刀,两侧都开了刃,刀刀尽全力,刀刀带着凌厉的杀气,只想着将阿弥砍死似的。 阿弥的软剑乃是李朝最好的铁匠所作,软而韧,这么多年就没有东西将它有半丝损伤过,今日在言照清的刀下,竟然豁了几个口子。 阿弥只觉得持剑的手都木了,虎口疼得厉害,心里头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想自己虽然也不过这一两年才出去行走,但何尝有打不过人的时候?她师父已经是李朝最好的剑客了,她也有几次赢了她师父的,这个执金吾的参将今日却处处将她压在下风处。 阿弥又想着有人来救她。 但师父和师兄约莫是不在城中,若是在,断不可能袖手旁观。 阿弥也在人群之中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但他们也都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阿弥知道,她这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头,谁都救不了她。 只求她不要连累哥哥。 阿弥没被人捉过,没经过执金吾的刑罚,但她曾听舟渡说过朝堂官差的手段,比阮如玉的鞭子还叫人痛不欲生,恨不能将生辰八字都吐露出来。 那倒不如自决死了去,省得他们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她阿弥连阮如玉的鞭子都捱不住,执金吾的刑罚…… 阿弥这般想,往后退了半步,稍稍避开言照清的攻击范围,酸涩的胳膊往上一举,软剑就往颈上一打,要卷上自己的颈子。 阿弥见得人群中熟悉的人倏地睁大了眼,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阿弥弯唇笑一笑,霎时间脑子里闪过自己说过的话,被医无能诓骗她要死了的死后,她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嗤他一句: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如今阿弥心中又响起这句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如今死了何惜? 只是可惜不能将太子令牌交出去。 叫京城同党徒劳了。 眼前一黯,在阿弥要将颈上的软剑拉紧之前,只见得言照清比她更快袭来,扔了手中刀,一手生生在阿弥拉紧软剑之前往软剑圈里一塞,叫软剑被他手上的护腕挡住。另一手捏上阿弥的手腕,用力摁住了阿弥的手筋,叫阿弥手一麻,将软剑松脱了去。 阿弥求死不得,挣扎两下,言照清用力掐着她的颈子,腿一扫她下盘,将她往地上用力一摔,死死将她压在地上,虎目圆瞪,双目血红。 “想自决?!你要死也得死在我言照清的手上!” 阿弥被他掐得喘不上气,眼前浮现星星点点,全身软着,一丝力气都没有。恍惚中只感觉言照清掐着她颈子的手不放,将她颈上的软剑松开解走,换了只手掐她,并用力一拉她衣襟,将她颈肩上的伤口暴露出来。 鲜血淋漓,其实他不用拉开看,也知道这人肩上有伤,正是法场那日他刀风落下去的伤。 他只是需要确认。 这确实是那只小狐狸,将他的骄傲、自负破得一地零碎,还将他打击得一蹶不振了几日的那一只狡猾的狐狸! 但言照清也有些讶异,她这伤,居然两个月了还没愈合,方才的打斗不足以叫这伤这般伤口仍旧血rou模糊的模样吧? 可言照清此刻没法管顾这些,他只觉得他的信心和勇气又回来了,自他手中逃脱出去的,今日切切实实被他抓着,他可以回去同李皇交差,可以叫京城的人再度看一看,他言照清仍旧是言照清,没人可以赢他,没人可以从他手里头抢下东西。 言照清拎着瘦弱的阿弥,像当真拎着一只战败的奄奄一息的狐狸,招来执金吾和衙役头子,问府衙可有牢房。 他要亲自将这只小狐狸投到牢房里,他终于有机会可以打碎她那口大白牙,揪着她的双肩,捏碎她,叫她供述出她的同党,叫她吐出废太子党、废太子遗孤的藏身地。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