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面具掩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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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的面具本来也没有多稳当,本就是一层狐狸皮而已。 那是她自己在山里猎的狐狸。 阿弥很小的时候,阿德第一次带她进山,他也不惯她,进了山就把她扔了。她自己在山里过了一夜,天亮了在树下蹲着,等着阿德来接她——和她打下的两头狐狸。 老狐狸都要成精了,长得比她还要大只,重,她一个人连一只都拖不动,更何况是两只? 那时候城里有个老猎人,擅长用刀肢解猎物。阿德将那两头狐狸送到老猎人那儿,皮rou和骨头换了钱,两张狐狸脸给阿弥做了两张面具。 老猎人说红狐狸脸大不吉,给阿弥染成了青色。 李穆川喜爱她戴狐狸面具的样子,阿弥出去办事的时候,李穆川总叫阿弥戴这青色面具去。 狐狸面具因此曾经在南理风靡过一阵子,风靡到山上的狐狸都不敢出头。 阿弥的两张青色狐狸脸,一张在言照清那儿,一张两年前被阿德从南理带到了京城,她就直接带到了临北来。以往这狐狸脸没在江湖上打出名头,如今却在临北震慑了北游人。 狐狸脸原本就是只用系带系在脑后的,遮住了阿弥的上半张脸,狐狸眼抠出的洞没遮挡阿弥的眼睛。 那北游新王初初见的时候,也同别人一样有瞬间的惊诧。斩马刀顿了一下,阿弥明显见得那双鹰一样的眼狠狠眯了一眯,陡现震惊和戾气。 他应当还嘟囔了一句话,阿弥没听清,周遭都是喊叫声和杀戮声,将北游王的声音全然盖过去,她不敢分心。 同她体型和气力相差过大的情况,阿弥不是没碰见过,但北游王这样的,阿弥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那把斩马刀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前头生生断过,比寻常的斩马刀还要短上一些。他打的就是阿弥气力比不上她,但又不志在将她打死。 阿弥听见言照清的喊叫。汗水自她额上落下,微微湿了狐狸面具的后头,叫那面具紧沾上她的脸面,让她产生那张狐狸脸同她融为一体了的错觉。 一瞬间,只是一个极快的瞬间,她突然察觉到清风拂面,带着血腥气的微风将她额上的汗轻轻吹着,叫她整个人起了一阵恶寒。 她从马上被打落,面具也一下子被北游王的刀风挥落。 阿弥就看得那山一样高大的北游王虎目圆瞪,用北游话怒喝了一句。 “沙曼苏?!” 阿弥浑身一震,突然就明白了李穆川为何这般笃定她能取走北游新王的人头。 北游新王是故人,至少是她娘亲沙曼苏的故人。 他们总说她的眉眼鼻同沙曼苏是如何相像,在沁县,何书全凭着她一双眼睛将她认出来。 将信将疑、惊喜、悔恨、惶恐、羞愤,阿弥从来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得到这么多情愫同时出现。 但就是现在,就得是趁着他怔愣的现在! 阿弥咬牙,几乎没个空余地提刀再袭。北游新王极快地回过神来,激愤看她,斩马刀再大刀阔斧地劈下。 带着十足的恨意。 阿弥高举横挡的刀被斩马刀打断,有人用力撞上她的肩,将她从斩马刀的落势之下推开。 她师父人老君的刀同北游王的斩马刀对击,火星四溅,那清脆的铿锵声余音绵长,震痛周遭人的耳膜。 阿弥转身瞧见言照清在短短时间已经同北游王对下三招,立即抽空再缠上去,拉出腰上软剑,同言照清一块儿携手攻击北游王。 “叛徒!这个女人是叛徒!” 阿弥听见旁边有人用北游话大喊,她无暇分心这些,也放心将周围的北游人交给阿德他们。南理汉子凶蛮,对上残暴的北游人不落下风半分。 但北游人着实是太多了些,夹击而来,阿弥臂上被北游人的砍刀划了老长一道,言照清没法不分心,北游王就趁着那机会用力劈上他胸口。 军甲应声而裂,阿弥见得言照清因着那势头后退了两步,甲衣裂缝之中到底还是渗出了他自己的血,同他身上被飞溅上来的血迹融在了一块儿。 “走!” 阿弥大喊一声,手下不松,软剑极快地击打北游王,打得他手中的斩马刀有过瞬间一松。阿弥趁着那一松缠剑上他手腕,狠狠一拉。 北游王一声痛叫,拳头打向阿弥,阿弥顺着他拳头的来势,一攀他的手臂,借力翻上他身后。 但有利箭袭来,扎在她手背上,差些穿透她手掌。这剧痛之下,阿弥抓不住软剑,双臂用力,发着狠箍上北游王的颈子。 被北游王的铁拳一砸再砸也不松手。 “混蛋!沙曼苏是你的谁?!” 北游王怒吼,猛然策马疾驰,想叫这疾驰的马将他身后的阿弥甩下来。 阿弥比他矮,为箍他的颈子只能蹲在他后头,马一动,她差些平衡不了自己,用力箍着北游王的颈子,免得掉下去,手上却没法再加重半分力气。 这些北游人!到底是吃什么长的?!怎么这人的身子跟块铁似的压根没个脆弱的地方?! 北游王还用手肘和拳头击打阿弥的腰侧,打得阿弥痛得额上都发了冷汗。五脏六腑也有绵密的针刺疼透出来。 这种时候?! 阿弥低咒一声,干脆上口就咬。 咬不到北游王的耳朵,干脆一口咬上他的颈子,像头狼一样尽力叼住。 “沙曼苏是你的谁?!小畜生!松嘴!” 北游王怒吼阵阵,他颈子上一用力,阿弥就觉得牙齿都酸软起来。唇齿间都是腥甜的血,阿弥咬下他一块rou,“呸”一口出去,看着那儿鲜血不断涌出来,十分满意,又咬上第二口。 “沙曼苏生了一只狗崽子?!” 有一支北游人一直跟着北游王,也没有上前帮忙。 已经跑离战场很远,情况看起来还受北游王控制,他像是在逗弄阿弥,就算颈侧的鲜血落到了身前,他除了痛叫出声也还算游刃有余。 阿弥这会儿才心中惊惶。 她一个人,落了单,对方好几十人,她背后明明空门大开,这群人身上也有弓箭,却没有袭击过来。 被她箍着的北游王突然大动,反手到她后头,大手将她颈子一捏,想将她甩到身前。 阿弥更是咬紧了他不放,但他宁可被阿弥再撕咬下一块rou,也忍着疼将阿弥用力甩出去。 阿弥疼得以为自己要断了,后背重重摔到地,整个人被及腰高的草掩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箭雨破空袭来,将她视野里探头进来恼怒看她的北游王打得神色一凛,再狠狠看了她一眼,拉转马头,叫人撤走。 来的不是李朝人。 阿弥听着那马蹄声和阵阵北游人的吆喝。有快马贴着跑过,带来阵阵叫人心悸的疾风。也许还有人低头看了她,但阿弥适时闭上了眼。 扮一个死人。 北游内里不团结,本就四分五裂,这趁着大战追杀北游新王的这一招,还是挺聪明的。 谁叫北游新王自己跑离战场了呢?这不就是将刀把递给人家了吗? 喧嚣远离,这儿只剩微风在草丛里头绕来绕去。若不是还有风声在,阿弥还以为自己聋了。 真安静啊。 阿弥躺了一刻钟,才慢慢动动脚趾头和手指头。 还行,颈子没断,人没瘫。 耐着颈后的疼痛,侧头将嘴里残留的血rou呸出去,阿弥慢慢坐起身,站起来,寻好了方向。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