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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见了贺璞宁后,他便怎么也无法屏下心来。贺璞宁似乎真的失忆了,可四年前的不告而别究竟是为什么,他又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些问题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每每思及至此,都彻夜难眠。 陈安刚说服自己再留在北京一阵子,谁知道劈头盖脸就是一盆冷水,好像在无声地警告他,这个选择的滑稽与错误。 孙路远见他始终不说话,只好再主动开口:“小陈,哥也知道你不容易。可大家都是在北京混的,这么大一个肖家河,谁又能说过得容易呢?你也稍微体谅一下……” 陈安沉默良久,感觉喉咙有些梗,他扯了扯嘴角:“孙哥,就不能再宽容两天吗,好歹让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天寒地冻的,我哪儿能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地方。” 孙路远本来觉得不算什么大事,谁知道陈安比他想象的还要轴,像是怎么也听不懂好赖话似的。他虽然开始有些心虚,但这些年见惯了进京打工的,多少也铁石心肠了起来,原本还算客气的语气也染上一丝不耐。 孙路远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钱 “啪” 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房租现在退给你。哥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扣掉水电费和这几天的房租,再多给你三十块,先找个宾馆委屈一下吧。” 陈安垂着眼,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红红绿绿的几张钞票。 门还大开着,刚起床的睡意已经被冲进来的冷风吹得干干净净。 他应该感到愤怒的,却只有种精疲力尽的疲累如海啸般冲刷着身体。在北京待着的这几年,他学会最多的就是接受。 接受贫穷,接受孤独,接受一无所获的寻找。 或许他本就不该选择留下来,这本就是一场没有结果、也不被需要的等待。从到到尾抱着 “想要” 和“需要”的,从来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孙路远最后只留下一句 “最迟今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陈安知道,如果他今天不走的话。明天一早,孙路远就会带着人把他的东西扔到楼梯间去。 他像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独自一人在床头坐了半晌,最后把原本给孙路远倒的那杯已经凉掉的水闷头喝了干净,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他的行李并不多,两个大包就能全部兜走,只是今晚住哪儿是个难题。 孙路远 “大发慈悲” 给了三十块,只够他在附近的招待所寻个能住一晚的上下铺。 实在不行,要不先给杨文磊打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先在店里借宿一阵子。陈安迷迷糊糊地想着,收银台那块还有一小片空地,夜里摆个折叠床应该不是很困难。 他一边收拾一边盘算,已经答应了店里再做几个月,还是把日子干完再走。何况他才刚跟程倩报备过,这么灰溜溜地突然又回了矿区,怕是要兜不住自己说的谎话。 他向来不擅长撒谎的,那一句简简单单的 “不认识”,让他过后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从床底找到自己来时买的大塑料袋,陈安把衣服叠好,一件一件往里面塞着。 正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在看清来人是谁的那一刻瞬间定在原地。 “陈安。” 他听见眼前的人喊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陈安。” 第59章 作者有话说:是的,同居了(正经脸) 排骨在高压锅里发出 “呜呜” 的响声,陈安有些怔愣地盯着上面飘出的热气。 虽然已经住了好几天,但他还是没能完全适应当下的情况。 那天还没睡醒的功夫,房东却突然上门赶人要他搬走,陈安虽然心有不愿,但也只好认命地开始收拾东西。 他本思考着是去店里借住还是小旅馆凑合一晚,正踟蹰的时候,门口却蓦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一个他想象不到,或者说从不敢去想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与前几次见到的却不一样,贺璞宁换下了他的高定款西装,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色圆领 T 恤和牛仔裤,外面套着素色的长款风衣。头发也不再打理得一丝不苟,而是松散柔顺地垂在耳侧,十足像个还未毕业的高校大学生。 陈安甚至对着他这副装扮恍惚了一瞬,一声 “小普” 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听见他对自己说—— “你好。” 客套、试探、疏离,不管用哪个词都可以,却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像是一盆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浇下,也把陈安瞬间拉回了现实。 只有五六平米的阁楼,单人床像是用什么廉价的木板临时组装的,连刷漆都没有,不少地方还带着毛边。衣柜更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早已变得又破又旧,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角。窗户根本关不严,有风在缝隙里流动着呼呼作响。 没有丝毫的遮掩和准备,他所有的贫穷、难堪,混着无处遁形的窘迫,就这样赤裸裸地曝光在了贺璞宁的眼前。 陈安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是门口却被对方挡得严严实实。 手里的衣服已经被他抓得变形,正在陈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听见贺璞宁对自己说:“…… 我这里有份工作,包住宿,你考虑吗?” 陈安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份工作是负责贺璞宁的一日三餐,住的地点居然是贺璞宁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