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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重重地嗡鸣一声,贺璞宁焦急万分地朝岳哲喊道:“快找人联系当地的火车站和汽车站,看今天出发的乘客名单里有没有陈安的名字!” …… 大巴车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击倒侧翻的一瞬间,陈安只觉得整个人如同小时候丢的沙包一样,被狠狠地从座位上甩了出去,又被安全带用力地弹了回来。 车厢内顿时充满了惊恐至极的尖叫,紧随而来的是痛苦的哀嚎声,还有的位置干脆一片安静,上面坐的人紧闭着双眼,连轻微的动弹都没有,不知道是生是死。 陈安之只觉得整个人被用力砸在了玻璃窗上,窗户霎时在身下破成无数个碎片,有一些已经深深地扎进了皮肤里。 身上压满了滑落的行李,陈安趴在地上,连手指都动弹不得,额头大概是流血了,混着从天而降的暴雨,眼前模糊一片。 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回忆一张一张闪过,从小时候调皮被父母拎着耳朵骂、到考上市重点、再独自一人到面馆、遇见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 记忆的最后,是贺璞宁决绝离开的背影。 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每一个画面仿佛都在提醒着他,在过去短短的三十年里,日子过得是多么糊涂又失败。 他只万幸没有对贺璞宁说出真相。 要是自己真这么走了,那小孩会委屈地哭鼻子也说不定。 陈安幻想着那一幕,禁不住咧了咧嘴,却吐出来一大口温热的鲜血。 他本来想着,复发的话,留给自己大概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却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催的那么快,像是孟婆赶着冲投胎份额似的,今天就要把他拽了去。 实在是太累了。 陈安缓缓闭上眼。 反正不差这几分钟,他偷偷打个盹,牛头马面应该没意见吧?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模糊,就在他要彻底昏过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惊惶焦急声音—— “不要睡……” “陈安,你醒醒……” “别睡……” “陈安……” “陈安!” …… 暴雨的山中随时都有二次塌方的可能,入口处已经早早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挖掘机在一旁严阵以待,但由于前方路面已经塌陷,又是毫无光亮的黑夜,车辆根本开不进去。 十万火急的时候,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同志!请不要越过警戒线!马上往后退!” 贺璞宁满头满脸已经被淋得透湿,此刻仿佛充耳不闻,他直接从地上抢过一个急救包,绕过地面的碎石就疯了一样地朝里面冲。 “那是谁啊?往后退往后退!这么大的山洪,简直是胡闹!” “是…… 是北京来的合作领导!快把人拦下!出事儿了谁也没法交待!” “贺总!您不能进去!” “副总!危险!” …… 贺璞宁不要命地寻找着,从县城赶来的一路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悔恨在心底疯长蔓延。一切矛盾和误解在此刻变得不值一提,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祈求,只要陈安能平安无事。 万幸的是,他的愿望似乎被听到了。 或许他还有弥补的机会和可能。 贺璞宁用纱布紧紧陈安出血的地方,双手不停在发抖。 “陈安…… 醒醒…… 对不起,你快醒醒…… 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混着雨水打在陈安的脸上,终于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微弱地动了一下。 “小普……” 陈安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这儿,陈安你别睡,快跟我说说话!” “别哭……” 陈安试图抬起胳膊,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我…… 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我那么…… 那么喜欢你…… 怎么,咳…… 会骗你……” 漫天暴雨的怒吼中,贺璞宁几近崩溃地低下头,吻在了他满是鲜血的嘴唇上。 “报告!前方 700 米处有人发射信号枪!” “是…… 贺总!快!” “担架!担架!” “注意安全!” …… 贺璞宁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依旧是严重的灾难,只不过不是山洪,而是弥漫着窜天的火光,有个人满身狼狈地跪在火海面前,悲怆而绝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下一个镜头里,他却穿着劣质又不合身的衣服,正坐在收银台里一本正经地记账单。周围弥漫着饭菜卤味的香气,热水在锅里咕嘟咕嘟想,依旧是同一个身影,在他身后欢快地喊着出餐号码。 还有…… 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他背着那个人,沉重又坚定地走着一段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可这些分明不是在北京。 是在哪里…… 那个人是谁…… 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是…… “陈安!!!”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茫然的雪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岳哲正坐在床前,见他坐了起来,立刻惊喜地叫道:“副总!您醒了!” “陈安呢?” “啊?” 岳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