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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地一声,不远处小桃楼的窗户被重重关上。未殊循声望去,却只看见一掠而过的侧影,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境愉快起来。 “让我进去吧。”他说,“她听我的。” *** 阿苦大手大脚地摊在床上,仰面望着床顶,可是那轻纱帐子一飘一荡的,最是让人心烦。 小葫芦小心翼翼地将窗子开了一角,看了一眼又赶忙合上,回头对她道:“他不见啦。” 走了?走便走吧。 阿苦没好气地想着,心里好似堵了一口气,干脆一转身子对着墙。 “你何必呢?你放他鸽子他没计较,还等了你一整天。”小葫芦无可奈何地道,“你那什么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就是他的错。” “他还好心提醒你呢,你真是。”小葫芦朝天“嘁”了一声,“他要是不提醒你,你便这样出去了,还不知有多丢人。” “就是他的错。” 小葫芦侧头看了她半晌,语气软了几许,“肚子还疼吗?你昨天疼一晚上没去上课,这不,他就来看你了,你还嫌这个嫌那个……” “就是他的错。” 小葫芦再也说不出话来,憋着气道:“你就别扭吧,看不别扭死你!”一起身便往外走去。阿苦闭了眼睛,死咬着嘴唇,心里想,快滚吧快滚吧,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她听见小葫芦开门的声音,然后,却没有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的脊背都僵直了,就是不敢回转身来。 “你会算时辰么?” 那个声音终于清清淡淡地响起了。 阿苦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瞪着他道:“谁叫你进来的?” 而小葫芦已经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未殊往桌子上掠了一眼,阿苦立刻蹬着鞋子下床,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练字纸一张张全都收了起来,却半天没有再转身。 “快黄昏了。”未殊说,“今日的太阳下山早了一些,我算了很久也没算准确。” 她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也有算不准的时候。” “我昨晚就没算出来。”未殊静静地道,“我没算出来你出了什么事,只好来找你。” “那说明我没事。” “你有事。” “我没事。” “你没事的话,为什么不来上课?” 又来。 阿苦整个人都要被他问垮了,声音却还是冷的:“关你什么事?” 未殊顿了顿,“我是你师父。” 阿苦冷笑一声,“亏你还记得。” 未殊很明显地怔了一怔,“为什么这样说话?” “我一向都是这样说话。” 未殊沉默了,目光里光影浮沉,她看不清楚,也不耐烦看。她的手撑着桌子,手指一点点将字纸揉成了团,“你还不走?” 他看了她一眼,就往外走去。 那一瞬间,阿苦好像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她背靠着桌腿,双臂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为什么这样难过? 她明明比谁都有常识,癸水再痛也痛不死她。 可是为什么这样难过? 是因为在他面前出了丑,还是忽然发现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出了丑? 他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他没有表情,他没有情绪,他没有心。 她没有听见门扇关了又开的声音,但是她闻见了一阵清幽的甜香。她抬起头,一碗深红的药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加了红糖。”他轻声说,“不会苦的。” 她呆呆地看着那药,“我喝过了。” “她们给你熬的不好。”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扑哧一声笑了。 “原来你还懂千金科?”她睨他一眼,眼风轻飘飘的,像是一种撩拨。 “最近学的。”他的目光淡淡,对于她的喜怒无常已然习惯,只是一错也不错地凝注着她。 她捧起了药碗,咕咚咕咚便喝了个干净。然后将碗一丢,拍拍灰尘站起了身,示威一般地道:“我不怕苦。” “嗯。”他点了点头,“是我怕。” 她一怔,总觉他话里绕了几层意思,可是她却连一层也琢磨不透。贵人们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爽快。 夜色悄然降临。阿苦判断昼夜的标准是外间的声响。她侧耳听了一阵,推杯换盏,燕舞莺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你还不回去么?大晚上的,从南到北,路可不好走。”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似乎还真的想走了,却先低身拾起了她的药碗。他的衣袂似乎与她的摩擦了一下,她的心咯噔一跳,便仓皇问了一句:“你的脸怎么回事?” “哦。”他淡淡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她吃了一惊,“人皮-面具?就是、就是话本里那种,易容?” 他想了想,“也许是吧。” 她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致,绕着他的脸转了好几圈,越看越怪异,却说不出哪里怪异:“所以你那天……那天在扶香阁门口,也是戴了面具?” “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认识我? 阿苦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